高纬发现他的王妃近来有些黏人。
倒不是说她从前不黏人。而是从前的她只敢用眼神黏着他,在行为上是极规矩的。但是近来,她大胆了许多,敢于进出他的书房,敢于缠在他的身边,甚至敢于撒娇着坐他腿上。
高纬呵斥过她,训斥过她,对她疾言厉色。换作旁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往他身边凑了。但是王妃不知怎么,似乎胆子特别大,被他训斥了居然还勾着他的脖子,嘤嘤哭泣!
他震惊极了,十分不解,她怎么忽然胆子这样大?偏偏他又拿她没办法,她总是他的王妃,他不能因为这个就弄伤她,或者在下人面前给她没脸。
他开始减少回王府的次数。
但是一个月有三十天,他总不能大半时间都不在王府。而一旦他回了府中,她便黏了上来。
高纬烦不胜烦,便往侧妃的房里去。
侧妃们都很识趣,被他一瞪,便不敢往他身前凑,他得以喘息。
然而他又做不出冷落王妃的事情来,他不想后院被人说嘴,让人说王妃和王爷不和。因此,每个月往王妃房里去的次数仍是最多的。
从前,他一个月往王妃房里去三四次,其他侧妃和侍妾们的加起来四五次,其他时间都歇在书房。上个月,王妃格外黏人,他一个月往她房里去了七八次,几乎没去侧妃和侍妾的房中。就算去了,也懒怠应付,直接睡了。
这个月,他在外面歇了一阵,仅回府中的日子,又匀在侧妃和侍妾们的房中。这下终于跟从前一样了,每个月在王妃府里的次数虽然最多,却也有限,不过三四次而已。
这一日,高纬回了府中。刚进书房不久,就听到下人通报:“王妃求见。”
高纬想起那个黏人的女子,顿觉头痛。
“不见。”他直接道。
不多会儿,下人又过来了,回道:“王妃说,她等在外面,什么时候王爷肯见她了,就……”
高纬无语了。
真的让王妃等在外面?被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王妃做错了什么,他在惩罚她。
王爷和王妃不和的消息,不能传出去。永安伯府的人会误会,别人也会误会,进而拿他的后院之事说嘴。不仅不能传出去,就连府里面也不能乱传。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她进来。”
不多时,帘子被打开,身着锦绣衣裙的女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莲步而来。
高纬见着这张白皙剔透的清媚面孔,她逆光而来,浑身如笼着一层光晕,美得令人窒息。有那么一瞬间,高纬的呼吸都放轻了。
直到她走到近前,他才重新冷下脸。
然而于寒舟并不以为意。狗王爷不想见她又怎样?他不得不见她。只要她缠着他,执意见他,他便非见她不可。
除非他乐意让宁王府传出丑闻。
“王爷。”她柔柔笑着,往书桌后面走去,站在高纬的身侧,小拳头捶在他肩上,“王爷刚从外头回来?又办什么差事去了?王爷好辛苦,我给王爷捶捶肩。”
她娇声娇气地说话,捶在肩头的拳头也没什么力道,高纬便觉得女人这种东西实在无甚意义。
“我很忙,你回去吧。”他冷冷道。
他不想被人说嘴后院的事,才没让她等在外面难堪。但是她有多缠人,他见识过了,并不想理会她,便直接撵人。
于寒舟会被他撵走才怪了。
直接俯下了身子,柔软地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不嘛。”
高纬浑身僵成一块铁板。
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这是他的王妃。这是他的王妃。他不能扔她出去。他不能扔她出去。
默念几遍,高纬终于长出一口气,然后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扯开:“别闹,我在忙。”
“我知道王爷在忙。”于寒舟没有再强行抱着他,撅起嘴,委屈巴巴地道:“可是我想王爷了。王爷每天都在忙,我好想王爷。我想王爷跟我说说话,看看我。不必很久,一盏茶的时间我也知足了。”
高纬下意识中觉得,她在撒谎。一盏茶绝对不够,她是个贪心的女人。
然而犹豫了下,他道:“那你一盏茶后就走。”
于寒舟顿时笑弯了眼睛:“好呀。”
她不等高纬动作,柔软的腰身一拧,便坐在了他的怀里,两手抱着他的脖子,仰头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王爷,看看我嘛。”
高纬又被她坐了个满怀,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老实说,她是很漂亮的女人。这般缠着人时,虽然叫他烦恼,却也并没有十分厌恶。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不由得缓了下来:“你不要总是同我闹,我真的很忙。”
“不行啊。”于寒舟眨巴着眼睛,撅着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手指则是慢吞吞把玩着他的衣领,“王爷这么忙,我不缠着王爷,王爷什么时候也想不起来我的。”
说到这里,她往前靠了靠,整个人偎在他胸前:“我不要。我宁可做一个不识趣的烦人精,只要王爷肯看看我,抱抱我,跟我说说话,什么恶名我都愿意背。”
高纬:“……”
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这样的千金贵女,愿意为了他背负恶名。不得不说,他有一瞬间被打动了。
但是很快他的心就硬了下来,淡淡说道:“你是王妃,注意你的身份,不要学人家没规矩!”
于寒舟回应他的是一声娇气的:“哼!”
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王爷又凶我,王爷是坏人。”
高纬:“……”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我既是坏人,你怎么还抱着我不放?”
于寒舟便道:“我就喜欢王爷。王爷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喜欢!”
话落,抱得更紧了。
高纬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黏黏糊糊的,不就是他最嗤之以鼻的谈情说爱吗?
立刻扯开她的手臂,将她推下怀里:“好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你出去吧。”
于寒舟被他丢出怀里,仍旧是撅着嘴,埋怨地看着他:“王爷,你今晚来我房里吗?”
“如果忙完的话。”高纬别开视线不看她。
于寒舟便又道:“那如果王爷忙不完,我便来书房陪王爷。”
高纬陡然怒了,将手里的折子一摔,凌厉的目光射向她:“本王要做什么,你竟敢干涉?今晚本王如果忙完,就去徐侧妃房里,你回去吧!”
他目光十分凌厉慑人,于寒舟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澎湃气势吓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睛,成串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宁可宠徐侧妃,也不宠我。既如此,你娶我做什么?我后悔了,高纬,我后悔嫁给你当王妃了。你这么不喜欢我,你休了我吧!”
后面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完就掩面往外跑。没跑出两步,就被高纬拖了回去,低声喝斥道:“你胡说什么!”
于寒舟掩着面,不让自己露出得意,只伤心地嘤嘤哭。
她就知道,这是高纬的软肋。
他不喜女人,还要娶一院子的女人,就是不想给人说嘴。不想让人说他一把年纪不娶妻,是不是有毛病啊?不想天天被皇上催,被太后催,被下属催。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极其好面子。为了不给人说嘴,他娶了一院子的女人,上上下下都置备齐了,一个空位置都不落,也一个都不多,极其合规格。
为了不给人说嘴,他“雨露均沾”,谁都宠,又谁都不宠。留宿的规律,谁都说不出不好来。
那么,她喊出“你休了我吧”,绝对是高纬的大忌。
“于清舟,你放肆!”他怒极斥道。
于寒舟才不怕他,举着拳头捶他:“你就知道凶我!我说错了吗!你不喜欢我,娶我做什么?我是你的正妃,你待我一点都不好!我一个月只能见你三四次,还不是每次都能亲密,我年纪轻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高纬气极怒极又骇极,不等她说完就捂住她的嘴,但她拼力挣扎着,还是说完了。
“你简直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你,你,淫.荡!”他骂道。
于寒舟举着手就往他脸上抓,再也不是之前给他捶肩头的绵软无力,她伸出爪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凶又利:“你混蛋!你混蛋!”
高纬虽然躲避着,但是不知道是她太疯狂,还是他太疏忽,脖子上居然给她抓到了,顿时出现一个红道道。
他气得不行,简直想打人,脖子上的青筋都迸起来。
“放肆!没规矩!你疯了!”他一边抓她的手,一边喝斥道。
高纬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他此时跟贩夫走卒有什么区别?都有一个疯婆娘的妻子!
跟凡夫俗子一样夫妻打架,是高纬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他极为恼怒,恨不得把于寒舟打上一顿。偏偏他不能打,简直气得头顶冒火:“住手!!”
于寒舟被他喝斥一顿,终于住了手,眼波被水洗过,极为明亮,委屈巴巴又讨好地看着他:“那你晚上来吗?”
高纬的脑门一抽一抽的疼,咬牙道:“等着我!”
他能不去吗?再不去,她非掀了他的书房不可。他倒是能打晕她,但是事后呢?她再嚷出“你休了我吧”怎么办?
“谢谢王爷。”于寒舟适时露出破涕为笑的样子,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提着裙子,脚步轻快,好似打了胜仗一般。
高纬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又头痛起来。
然而纵使他抗拒不已,等到天色暗下来,还是不得不起身,往于寒舟的房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纬(痛苦):本王不想去!
舟舟(慵懒):嘁,我想见的也不是你。
钟三郎(老实巴交):我听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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