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的紫耀珍珠袍尾从“人肉垫”滑过,一双油黑发亮的皮靴稳稳踏在地上,苍老富有威严的脸上闪过不屑,道:“小国皆如此,大家来这图个尽兴就好。”
白后赞同地点了点头,整理衣袖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玛瑙手链,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一双炯炯有神的淡紫眼瞳环顾起四周环境,忽然看见一件大箱子立在不远处,便问离她最近的邱兰,道:“兰,不是让你轻装出门,你怎么还带了个这么大的箱子?”
邱兰抚摸着金耳环上的吊坠,听到这拍了拍身后的箱子,腼腆地笑了笑:“回娘娘,听闻公主在这住上一月消瘦不少,我特地让阿瓦隆挑选了上好牛羊肉各八斤,来给公主补补身体。”
“她哪吃得完这么多,到最后还不得靠我和藏多。”邱兰的儿子尤丙实话实说,还不忘给弟弟藏多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邱兰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尤丙的小胖手,拧到发红这才松手,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你嘴贫。”
“父皇,母后!”白折月从大老远就开始朝人群挥手,众人听见纷纷侧目,一半人的目光眺望着熟悉活泼的身影,而另一半人则是打量着她身旁人高马大的夜玄。
瓦斯老王爷对夜玄的外型很是满意,顿了顿手中的铁花拐杖,白色长眉仿佛陷进深邃的大眼皮,喜笑颜开说:“般配,真是般配。”
白帝见他笑了,也跟着笑:“王叔,这门亲事还多亏了您呢。”
众人投来不解的目光,瓦斯见状像牛魔王一样从鼻子里哼出两道白气:“女帝狡猾且怂。本王那日谈判说白煞巫苏两国身为盟友,陛下有意在凉州与天都交界处建立军事基地,帮忙驱赶匈奴。女帝得知脸一下就拉得老长说不同意,我就只好以和亲为缓和条件,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纽特王上前一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来越期待这女帝的长相了,是不是个尖牙利齿的老女人?”
“快别说了,他们来了。”邱兰用眼神暗示纽特王,而后又看向自己两个站得笔直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太子,夜玄。”白折月本想大大方方地向家人介绍身旁的夜玄,可没想到扬出去的手正好托到了他下巴处,她尴尬一笑,收手磕巴道:“我,我的未婚夫。”
夜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转瞬弯起唇角挤出一抹浅淡笑容:“你们好。”
白后盯着他那发缝凸起的美人尖,像亭亭玉立的碧螺春“生长”在饱满的土地之上,两弯镰刀般的利眉下藏着一双多情眼,仿佛再与他多对视几秒,人都要陷进去了。
“之前只在画卷上见过太子,如今一看果真是一表人才。”她很少去赞美他人,如今见到如此风华绝代的夜玄,不禁发出感叹。
夜玄躲避她直勾勾审视的眼神,作揖回:“娘娘过誉了。”
白折月感受到他的不适,连忙开口打岔:“大家经过十几天的车程也累了吧,进宫说。”
两炷香后,夜玄陪白折月将他们安顿在惠永宫后,这才得空询问手下,蔷薇去边外接白帝等人,怎么没跟着一同出现。
小太监在出水库时受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蔷薇在这,刚想说出真相的嘴哆嗦了两下,缓缓道:“我刚还看见蔷薇姐了,兴许是路途太累先回房休息了吧。”
夜玄抬头,天边的乌云遮挡住晴空,风刮枝叶梨花像雪般飘落在地上,小太监以为他默许了想默默退下,刚挪脚却踩到一颗石子,摇晃几下跌在地上,倒地的姿势用滑稽来形容再好不过。
换做平时夜玄一定会边笑边骂他愚蠢,但今日他的心好似入水的墨散开了,提不起精神地问了句:“我让你派人将请帖送去殷烈翊王府,怎么那边丝毫动静也没有?”
小太监从地上匆匆爬起,抹掉脸上的泥土道:“王爷您是不知道哇,翊王府突发鼠疫,所有人都被隔离不得出府。”
“那翊王.....”夜玄刚想说殷雲翊傲慢冷漠怎么会同意被隔离,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改口:“翊王公务繁忙且手握大权,隔离后军事这一块谁负责?”
“太子殷绮暂管。”小太监哪了解军事,说这句话的是北泽。
“知道了。”夜玄对这个殷绮没印象,打了个哈哈就回房要补觉。
短短几日,殷烈国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立太子的拟诏书分明写着殷亦墨的名字,最后殷帝思来想去,因一场恶梦又将名字又换成了皇后之子,殷绮。
翊王府及时启动鼠疫隔离,但鼠疫还是因为几位丫鬟耐不住深宅的寂寞,偷跑出王府,带出了部分病菌,感染者从十位数迅速升至了百位。
举国上下一片混乱,不亚于年初的那场巫苏瘟疫。
殷雲翊因为被隔离落得一身清闲,只得在府内过着老年生活,还不忘操心问白展,道:“查到毒源了么?”
“经过神医诊断,毒源确定是蒙鼠。”
羽裳手持着把蒲扇,观不懂天上星象的她,暗自抬头:“内蒙离京都十万八千里,又凭空出现在王府,实在过于凑巧了。”
“本王的仇敌多,不算巧。”面对鼠疫这般小儿科殷雲翊司空见惯,他曾经在战场上受过的难,远比这个还难受。
染上鼠疫顶多被隔离,再是在隔离中死亡,而战场上的较量比死还难受,是煎熬,是锤炼,是尔虞我诈的艰险。
羽裳清澈的眼眸观察着殷雲翊,感觉他这几天心情不好,眉头紧锁,一刻也未敢松懈,于是她想了很多办法让他放松,可还是没能从他脸上看见笑容。
羽裳放下蒲扇,小脑袋往殷雲翊肩上凑了凑:“王爷我这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先听哪个?”
殷雲翊没动,清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都行。”
他心想:再坏的事也比不上鼠疫了。
“先说好事吧,千凌月有喜了。”羽裳说完笑咪了眼,是打心底为她感到开心。
殷雲翊终于是坐不住了,直起身道:“未婚先孕?”
“听说他们是要办婚礼的,奈何鼠疫期间请不了宾客,只好先以草木为证,山河为聘。千凌月之前也和我说过,她不求轰轰烈烈的婚礼,只求和和睦睦的夫妻生活,如她所愿。”羽裳虽在叙述千凌月的事,但缀满星星的眼睛,也不由透露出自己对幸福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