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慕诗情已经站起身,两人的身高有些差距,她别开眼不去看他那打量的眼神,忽然寨主伸出手,她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往后缩了一步,寨主没动,手指落在她的唇角,抹掉了擦伤的血迹。
“认识一下,我叫彦祸,闯祸的祸。”他看出她的紧张与害怕,将语调放缓了些。
慕诗情冷艳的脸庞只有悔意,她后悔自己在牛车上睡了一觉,也后悔自己救了车夫这才被土匪抓住,语气冷漠:“你叫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想你放我走。”
彦祸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如果我不放呢?”
慕诗情垂下眼眸,忽然想起自己无家可归又身负罪名,继续待在这偏僻的小破寨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寨主对她没兴趣,她还可以乘机避避风头,这样也不算太坏。
“不放也可以,但你要本小姐做侍女,我也得开条件。”
“呵,除了玄武门那家伙,还没人敢跟老子开条件,我倒要听听你想干什么。”彦祸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慕诗情。
慕诗情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为什么递,后来感受到眼眶内打转的眼泪,这才觉得睫毛根部有些痒,眨动几下,眼泪滚在脸颊竟被彦祸用手帕接了住。
泪水打在灰色上手帕,印出手帕上的花纹,彦祸看着花纹愣了一秒,缓缓道:“哭得太丑了,有什么条件明天再说,先去洗漱睡觉吧。”
流落街头多日的慕诗情,对可以有洗漱睡觉的地方求之不得,没等彦祸多说,她自己便走出大堂,往有灯火的房屋走了去。
很快她被土匪们安排在了彦祸隔壁的房间,说是为了更好的服侍他。
房间没有她原先的闺房一半大,但好在干净整洁、应有尽有。
她在近处的橱柜里找到一套蓝色男装,等到往外冒烟的浴房熄了最后一盏灯,这才敢走向浴房沐浴。
浴房内的热气未散,慕诗情手握着一盏小灯笼,凭借着微光来到浴房角落最后一角汤池。
从小养尊处优的她,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脱了身上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肮脏外衣、内衫脱到只剩下一个小肚兜,走进带有花瓣的汤池泡了起来。
水面上她露出一截白色的锁骨,修长的颈脖和白里透红的面庞,眼睛疲惫到睁不开,干脆微阖上,睫羽像蒲扇般又密又长。
“大人,水已备好,这边请。”带路的土匪赤脚踏在木板上,发出嘎吱声,慕诗情瞬间被话语惊醒,一颗小脑袋左看右看,终于看见从自己这边走来的两三个土匪,吓得连忙憋气沉到了汤池下。
“嗯。”彦祸利索脱掉身上不剩几件的宽松长衫,一脚刚踏进汤池,见汤池下有个身影,脑袋第一反应是有刺客,但他没有立即出声让土匪们抓刺客,而是悄悄下水接近“刺客”。
慕诗情在水下憋不住气,嘴巴吐出几个泡泡,刚想探头换气,头便被人狠狠按住,往水下按了去,她猛地伸手拍打着水花挣扎,面部表情皱在一起,窒息感凭空而来。
“别,是,是我!”慕诗情在水中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水顺着她微张开的嘴唇灌入口腔,彦祸闻言有力的手掌一把将她捞了上来,慕诗情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猛然咳嗽了几声。
彦祸还从来没见过穿着如此暴露的女子,拉过池边的外衫掩在她雪白的胸前,一个厉眼朝几位土匪看去:“都别看了,滚。”
语毕,土匪们终于有意识的眨了眨发直的眼,转身退出了浴房。
慕诗情揉掉睫毛上的水珠,这才看清了彦祸的脸,他的额前浮出几滴热珠,整个五官协调有序,笔挺的驼峰鼻带有一丝攻击性,偏偏眼睛似鹿眼般清澈透亮,双眼皮形成一道深邃的褶子,整个人看起来无辜又痞帅。
慕诗情脸上浮现难得的害羞,整个人被汤池泡得像剥了皮的水蜜桃,缓缓道:“我来沐浴,没想到你会来。”
慕诗情初来乍到,来错地方也情有可原,彦祸抑制住内心的火焰,手指了指外面:“我们有个寨也是有女手下的,这里是男汤,女汤在,在对面。”
“啊?”慕诗情拢紧了胸前的外衫,难为情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不看你,快走吧。”彦祸从来没跟女人泡在一个汤池过,感到别扭又难受,连忙开口驱赶慕诗情。
慕诗情半信半疑,在游出汤池上岸的时候,抓起衣篓内的干净衣物就是百米冲刺,也不敢回头确认彦祸是否真的没偷看。
事实上他的确没有看,连瞥都没有。
他曾答应过祖父,在他把有个寨做发扬光大之前,绝对不触碰女人,一答应就是五年,这五年内他恪守承诺,到现在也没有和女人有过多接触。
可今天他碰女人了,虽然是无意之中,但心竟有余悸,说不清道不明。
记得当初尹殇为抢地盘偷袭有个寨,故意送五六位女妓上山做掩护,又让玄武弟子乘机包围有个寨。
幸好彦祸对女人不为所动,没有喝下那碗迷情酒,否则差点让玄武弟子屠了整个寨子,寨子内不甘屈服的弟兄们,也会刀下亡魂。
三年前,有个寨在彦祸的带领下迅速崛起,让玄武门受到威胁,尹殇旁侧打压多年,最后终于撕破脸皮,决定放火烧山驱赶彦祸等人。
层层烈火将寨子包围,彦祸带着土匪们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勉强保住了寨子,但山却是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这几年的土壤都难以生出新芽,需要慢慢施肥培养。
慕诗情在有个寨待了近三天,从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变为土匪头子的贴身丫鬟,这种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感觉,让她心神不悦。
“过来研墨。”彦祸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毛笔在他手中飞速旋转,修长的两腿微叠着,眼睛却像有雾般睁不开。
是的,他昨晚失眠了。
他梦见慕诗情是玄武门派来的奸细,故意以侍女的身份留下,然后对他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最后成为了有个寨的当家人。
而他被关在了一个地狱般的山洞里,手上脚上皆锁上镣铐,像一只烤全羊般,任人宰割。
今天慕诗情倒水他没立即拿起来喝,而是让慕诗情先喝,中午吃饭也是,慕诗情吃过的菜他才夹,没吃就不夹。
可能是彦祸对慕诗情太过防备,连她一个上前要为他整理衣襟的动作,都被他伸手拦了下,并道:“这个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