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都的第一场大雪降临,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院落遍地银装素裹,琼枝玉树开得正盛,屹立在凌冽的寒风中,像一排排放哨的士兵。
屋内,火盆里的碳火烧得正旺,缠绵一夜的两人各自起床,但谁都没有迈出厚实的棉被一步。
“好冷,都不想起床了。”羽裳说话间一串白气从她的嘴巴里冒出,她将头伸出棉被,耳畔忽刮过一阵凉意,惊得他又将头缩了回来。
殷雲翊昨晚服过几贴驱寒的中药,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但白皙脸庞还是挂着一分虚弱。
几日吃不进食物的他,日渐消瘦,一袭宽松的银纹锦衣,将他衬的愈加弱不禁风,像冬日里枝头上展开的雪白冰花,一掐就断。
为了御寒,他又在外罩了一件,内镶白狐狸皮的宽袖对襟鹤氅。
线条流畅的鹤氅,将他高挑的身姿体现的淋漓尽致,凸显出他的冷艳贵气,他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俨然就是冬日里的一道最美的风景线。
羽裳打着哈欠的目光,朝殷雲翊所站方向瞥了一眼。
顿时她凤眸一亮,内心似有千万头小鹿在为他狂奔乱跳,但她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地,唇角微勾:“王爷穿这身好看.....”
殷雲翊内心狂喜,面上却平静如水,冷冷道:“本王哪日不好看?”
“王爷哪天都好看,今天格外好看!”羽裳说完掀开了身上的棉被,恨不得立即跳到殷雲翊身旁,亲手摸一摸他这价值不菲的鹤氅。
就在她要跳下床的时候,殷雲翊突然向她走来,生怕她穿得单薄着凉了,连忙将她按回了棉被里,道:“看你那猴急的样,本王也命人为你准备了一套。”
“真的?”羽裳两眼放光,兴奋地搓起了小手手。
“允粥,将王妃那套琵琶蜀锦皮袄裙拿来。”殷雲翊一声吩咐,允粥早有所料地双手举着呈皮袄的玉托盘,跪在两人面前行了一礼:“见过王爷,王妃。”
“快免礼。”羽裳微微一笑,期待的眼神略过身前的殷雲翊,直勾勾地看着允粥手中,仿佛会散发金光的皮袄。
允粥起身,施施然上前将玉托盘递在了羽裳面前,看了一眼殷雲翊冰凉的墨眸,又匆匆退到了一旁。
羽裳爱不释手地拿过袄裙,握在手中摸了摸,看着袄裙上精致的花纹,唇角笑意加深,露出两个浅浅梨涡:“谢谢王爷。”
殷雲翊看着她如此喜爱这套袄裙,止住了喉间咳意,发出一阵低哑的声音:“天冷,快换上吧。”
“嗯。”羽裳两三下将袄裙套在身上,又穿上棉靴,走到铜花镜前左右照了照。
藕色袄裙低调又不失典雅,将羽裳红润有光泽的小脸蛋,衬得娇艳欲滴,“人比花娇”大抵说的就是她吧。
殷雲翊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本王这几日要去幽州处理要务,你在府上老实点,听萧太傅的话,别给本王捅什么娄子。”
羽裳这回收了礼物,对殷雲翊的要求内心没有半点抗拒,乖乖应了下:“王爷放心,我一定谨遵王爷的话,好好在府上写字念书。”
“如此甚好。”殷雲翊今日心情大好,唇角扬起了一抹久违的笑意,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殷雲翊刚走,羽裳就朝站在一旁的允粥勾了勾手指,“太傅可有收到药材,他有没有叫你回话给我?”
允粥微微颔首,如实回答:“太傅收到人参了,他说感谢王妃一片好心,改日待他病好,他定会亲自带着《草堂集》全册,上王府当面道谢。”
“《草堂集》大可不必,萧太傅也客气了......”羽裳苦笑一声,她此番送礼,是想让萧太傅日后能对自己能温柔点,可没想让他回礼啊。
回礼也就算了,这送书多令人难过.....
允粥看着羽裳一脸愁眉不展,轻声道:“王妃可是不开心了?”
“开心啊。这放眼望去整个京都,能拥有《草堂集》全册的人也不超过十个,我也算是有珍品的人了。”羽裳弯了弯唇角,只要是有价值的物品,她照收不误,干嘛跟书过不去呢。
“王妃,屋外有人找你。”本应该呆在凤鸣阁监督丫鬟们干活的碧瑶突然出现,脸庞上带着一丝绵绵笑意。
羽裳由此推断,屋外应该是她们都认识的人。
羽裳喝了一杯漱口的盐水,随即吐在侍女端着的了金盆内,抬头问了一句:“谁啊?”
“采薇。”碧瑶向她走近,俯身在羽裳耳畔耳语:“她说有急事禀报。”
羽裳微眯起凤眸,以为是竹清的事有进展了,连忙开口:“快让她进来。”
“是。”碧瑶出去没过多久,便领着采薇来到了羽裳面前,此时屋内的所有下人都被羽裳屏退了。
采薇第一次来到如此富贵的地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碰坏了什么贵重物件,那她一辈子就要赔在这了。
“说吧,什么事?”羽裳悠闲地用着下人们刚端上来的早膳,一双长腿交叠,坐姿得体又不失礼节。
“额这个.....”采薇捏着衣袖,颇为警惕地看了一眼碧瑶。
自从上次大夫人当着她面,对碧瑶说出“翊王死了要第一时间”通知她的话,她就知道碧瑶是大夫人安插在羽裳身旁的眼线。
身为碧瑶的好朋友,采薇自然不能出卖朋友,将此事告诉羽裳,但她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她既然收了羽裳的钱,就是在替羽裳办事,那涉及到羽裳利益的事,她并不想让第三方听见,因为碧瑶若是听见了,就等于大夫人也听见了。
要是大夫人知道羽裳在调查竹清,为了女儿的清白,一定会将竹清的事在全府下人间封死,这样会对她的调查极为不利。
没有了调查,就没有一月二十多文的油水,总之于采薇也不是件好事,思及此,她便更加犹豫了。
“到底是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碧瑶表现的比羽裳还急,表面上看似为主忠心,其实就是假意催促,想得到羽裳究竟在让采薇干些什么。
采薇将调查竹清的事暗自瞒下,杏眸流转片刻,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出门前听见的一桩大事:“少爷昨晚一宿未归,今早门房便被一位侍卫告知,少爷头部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肖郎中家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