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星期,萧太傅为教羽裳读书,东西市往返频繁,干脆就翊王府的蓝鹊阁住了下。
与他一同的还有殷亦墨、殷琦、殷俊。
赤霄宗学业紧张,乘放假之际多补课,实乃上上之策。
况且按萧太傅每三日讲一本书的速度,正符合他们的学习进度,不快不慢刚刚好。
但羽裳自从有了这三个陪读后,学习状态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要不就是沉溺于殷亦墨清俊的颜值,要不就是着迷于殷琦清泉般动听的声音,还有殷俊,他身上总有一种迷人的烤肉香味,搞得羽裳经常没到饭点就饿。
“刚开始就打盹,你,给我站起来!”萧太傅用教鞭敲了敲桌案,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殷俊的身上。
和殷俊用同样撑脑袋姿势的羽裳,被萧太傅吓了一跳,瞳孔放大看着身旁的殷俊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迷迷糊糊站起了身。
“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萧太傅浑身冒着赤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像要将殷俊吞噬了般。
殷俊忍不住地捂嘴打了个哈欠,眯起小眼解释道:“还不是太傅您,昨天罚我抄三百遍《兰亭集序》,让我抄至凌晨,今早就没了精神.....”
萧太傅鼻尖哼出一串白气,呵斥道:“王妃也同样是三百遍,为什么她有,你没有?”
“她还不是有王叔帮.....”殷俊话说到一半,青靴上便被羽裳来了一脚,他忍着痛咬紧牙关,垂眸嗔了一眼羽裳。
“王婶你!”殷俊小声嘀咕,直到看见羽裳用手比了个二,他的脚尖瞬间没了痛意,两眼发亮。
二就是鸡腿的数量,王婶要帮他加餐了!
尽管苏妃送他出宫时,万般叮嘱他的随从要让他少食,以免日后练武耍不动刀枪,但只要殷俊巴结好羽裳,这少食嘛,简直是做梦!
思及此,殷俊将头埋于颈间弯起唇角笑了笑,在萧太傅眼里,还以为他是伤心的抽泣,心一软便让他坐了下。
萧太傅将书的一半卷起,继续道:“我们接着讲“死生亦大矣”,其句源自庄子,下文“而不得与之变”。那生死于你们而言,孰轻孰重?”
“当然是生,死了就吃不到可口的美食了,多可怜!”殷俊很少抢答,这回几乎是脱口而出,字字铿锵有力,叙述了自己的观点。
“学生认为,是死。”殷亦墨浑身透着股书卷气,他内心对死有莫名的敬畏,对他而言,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不如死。
“噢,为何?”萧太傅向他投去期许的目光。
“常言道生死在天。但我认为,生而为人,虽不能为己所控,但死可以。死是自由的,无拘束的,不受自我控制的。”
殷亦墨在说这一段话的时间,他的身上似散发出天使般的柔光。
将死看得这般淡的人,可谓是真正的无惧无畏,天生勇敢的人了。
“理解。那王妃呢,你认为生与死,哪个重要?”萧太傅每节课都喜欢点名羽裳,因为她容易上课走神。
羽裳闻言放空的凤眸终于聚起光,抖了抖僵直的肩膀,起身回答:“都重要吧。生在人世,投胎是一门讲究。死去何方,魂魄飘散到阴间还是阳间,也是一门学问。”
“不错,对我们人来说,生和死都重要,但还有一种东西比生死更重要,你们不妨思考一下,那东西是什么。”萧太傅卖起关子来,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减去以往的严肃,很是可爱。
殷琦转着毛笔,随口道:“是信仰吗?”
萧太傅摆了摆手,“不对,再猜。”
“是水。”羽裳和殷俊几乎同时开口,两人说完相视一望,又将渴望答案的眼神,看向了萧太傅。
萧太傅欣慰地摇了摇头。
三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什么,齐刷刷看向了才华横溢的殷亦墨。
只见他眉眼清澈,似一副巧夺天工的山水画,薄唇未启:“是爱人的尊重,是朋友的真诚,是自己对自己的肯定,是充满爱意的世界。”
我去,这简直就是满分答案啊.....
羽裳发自内心对殷亦墨的敬佩,是越来越大了。
“大皇子答对对了一半,但最准确的是“自己”。”萧太傅合上书本负在身后,又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作业是画一副画。”
“画画?”羽裳最不擅长绘画,满脸写着抗拒。
萧太傅点了点头,“随便你们画什么,但要求合理合法,看得出是什么即可。”
“你们想画什么?”殷亦墨主动上前搭话,吸引了羽裳的注意。
“还没想好,你呢。”羽裳反问。
“近日都在画山水,我想挑战一下画人。”殷亦墨文质彬彬,说话跟唱歌一般动听且温柔。
“画人好啊,不如我们互相画对方吧?”殷琦说完扬了扬手中的白色宣纸。
殷俊一手只着下巴,打量了一下面前三人,突然笑眯眯地指着羽裳,“那,那我要画王婶!”
殷琦对他不是很看好,撇了撇嘴反驳:“你画得出王婶美若天仙的容貌吗,我看啊,还是大哥适合些。”
殷俊看着羽裳的各种翡翠头饰,以及红袄上的精美暗纹,最后选择了放弃,“好像也是,那我还是继续画鸡腿吧。”
萧太傅听着他们的对话,开口提醒道:“画画最讲究一个人的耐性,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画得最差的人,可是有惩罚的。”
“还有惩罚啊,那我还不如不画呢.....”殷俊本来就画技不好,这一听说还有惩罚,立即跟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
“不画?那老夫就只好命人将四皇子送回皇宫,看苏妃娘娘怎么收拾你。”萧太傅横竖着皱纹的的脸庞浮现笑意,褐色的眼眸微眯,挤出来一条缝。
“太傅,你怎么可以用额娘来威胁我呢!”殷俊扬起小拳拳在空中虚晃几下,内心很是不满。
“他们也一样,老夫一视同仁。”萧太傅收敛起笑意,恢复一贯的严肃。
殷俊不服气,看向一旁看戏的羽裳,问道:“那要是王婶不愿画呢?”
“那将她就交给翊王,我相信以翊王的手段,比苏妃娘娘更猛。”萧太傅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他们停在原地竞猜。
“你说王叔承影宝剑,真的有我娘的鸡毛掸子厉害吗?”殷俊一想起苏妃鸡毛掸子的威力,就浑身发抖。
殷琦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回答:“你想试试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挨揍。”殷俊跨出门槛,双手抱着胳膊抚了抚泛起寒意的鸡皮疙瘩,
光殷雲翊的一个冰冷眼神他就受不了了,更别提什么挨打了。
“.....”羽裳愣在原地,看着三兄弟的背影,眼眸里的亮光暗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