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夜婉汐手上的弓箭。站在她身旁的司徒浩然,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夜婉汐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此刻夜婉汐的身周,仿佛泛出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微眯起上扬的凤眸,自信满满地脱开了修长若葱的玉指。
只听“咻”的一声,银弦模糊一弹,箭矢一瞬从箭台上飞出.....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一只乌鸦尴尬飞过——
羽裳和蔷薇见状,一瞬抿起了嘴巴憋笑,将俏丽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
司徒浩然见到夜婉汐如此优秀的操作,几乎是在原地僵住了。
他上扬着唇角,偷偷瞥了夜婉汐一眼,只见她的脸色逐渐黑沉,瞳孔间似有一滩化不开的浓墨,深不见底。
既然她这么难过,那就逗她一笑好了。
思及此,司徒浩然暗自咬了咬牙,动作极其迅速地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箭矢,倏地往标靶的地方一扔.....
箭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方才还在憋笑的羽裳,一瞬目光随着半空中的箭矢移动,结果,箭矢正中标靶——十环!
夜婉汐本来想说“这是个意外”,在看到司徒浩然竟徒手扔出了个十环之后,冷冷道:“你竟敢羞辱本宫?”
司徒浩然本想着随手一扔,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正中标靶,更没想到会是十环啊!
他垂下头,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打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薄唇微抿,淡淡道:“没有。”
是时,夜婉汐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弓箭,一把推在司徒浩然身上,头也不会地转身离去了。
羽裳见状,连忙拉起蔷薇从靠椅上起来,追了上去。
路过的时候司徒浩然,羽裳不经意地闻到了司徒浩然身上那股淡淡的普洱茶香,醇厚自然,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司徒浩然也垂眸看了一眼羽裳,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奇光。
他只是觉得面前的女人长相过于惊艳,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给人一种舒服的温暖。
但她的眉眼间,却透着一副不屈不挠的狠劲。仿佛就算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她也能一人称王的那种。
“别生气啦,箭矢脱手是常事。何况你这个射箭姿势甩别人十八条街,已经很漂亮了。”羽裳一上马车坐到夜婉汐身旁,就开启了“把人往天上夸”的模式。
“本宫今天真是丢死人了,更何况当着司徒浩然面前这样,啊啊!”夜婉汐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精致的五官都快要皱在了一起。
羽裳按下夜婉汐的手,柔声安慰道:“不丢人啊。你想想看,这整个校场,敢当着司徒浩然的面,射箭的能有几个?”
“可本宫失误了啊,都怪我太久没练了.....”夜婉汐越想越气,她从小到大还没这么丢脸过。
羽裳沉吟片刻,凤眸中忽闪过一抹精光,唇角微勾道:“你敢在他面前射箭,这种勇气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者他射十环,你无成绩,你和司徒浩然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天生一对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夜婉汐被羽裳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微笑。
可没过一会,夜婉汐忽然想起司徒浩然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苦恼道:“可本宫当面凶了他,他会不会对本宫产生反感呢。”
羽裳眯起眼,感受着窗外飘进来舒爽的微风,开朗道:“那就找他原谅呗。”
夜婉汐听闻连忙摆了摆手,“不行,本宫可是堂堂的皇姬殿下,怎么能向司徒浩然道歉?”
“可这世上不都是谁先错了,谁先道歉吗?”羽裳横眼向夜婉汐,只见她眉头微蹙,好似不认同她的说法。
夜婉汐斜靠在车壁上,阳光打在她小巧微翘的玉鼻上,勾勒出了一道细致的轮廓。她淡淡道:“话虽如此,可按照巫苏的规矩,司徒浩然的级别,还不足以让我道歉。”
羽裳自从一开始来巫苏,就十分不理解巫苏的规矩。到底是谁定的规矩啊,如此死板、蛮横,一点都不讲道理。
于是她向夜婉汐,讲述了一番殷烈规矩。
“在我们殷烈,错的那一方无论是高低贵贱,都是可以主动道歉的。有的时候甚至还要赔上礼物,以表对他人的深度歉意。”
夜婉汐一向就不喜欢听什么大道理,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没有把羽裳的话当回事。
她伸手掏了桃耳朵,岔开话题道:“反正过不了几天就是父君的寿辰,司徒浩然应该也会进宫,到时候再说好了。”
眉公府潜院内。
“王爷又吐血了,快再端一盆温水来!”
裴烟凝急得手忙脚乱,连忙用锦帕擦拭着殷雲翊划过唇角的鲜血。
随即鲜血似曼陀罗华般,绽开在殷雲翊的蟒纹玄袍上。
它是妖艳的,是凄美的,带着一丝奇异的魔法,由鲜红到暗棕,再隐匿在一片漆黑的玄袍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殷雲翊,总着一袭玄衣的原因了。因为一袭玄衣,可以将伤痛掩饰,可以将血迹淡化。
他刀削般白皙的脸庞,已经被火芥子毒折磨的没有一丝血色。漆黑寂静的黑眸,犹如黑夜般深不可测,给人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他握拳抵在唇边处咳了咳,一抹血丝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滑落,染红了食指间的透明指甲。
“王爷,你还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王妃吗?你要瞒她到什么时候?”裴烟凝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连带着那双坚定的眼眸,也变得婆娑了起来。
殷雲翊半阖着猩红的双眸,干涩滚烫的喉咙微动,将腥甜味压下,开口道:“能瞒则瞒。”
裴烟凝听急了,额角跳了跳,缓缓道:“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你每次做事都是一个人扛,也这回又是如此,你不说,谁会记得你的恩啊.....”
比起让她担心,不记得也罢。
殷雲翊没再开口,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朝床榻上倒了去。
“快叫郎中来!”裴烟凝刚一开口,眉公就带着一位不惑之年的老郎中,从门外匆匆走来。
老郎中先是给殷雲翊把了一脉,旋即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把一旁的性子急的裴烟凝,气地直跺脚。
又过了半响,老郎中终于发话了。他寽了寽胡须,道:“此毒已侵入四肢百骸,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你说什么?”裴烟凝一瞬瞪大了眼睛,两手揪起老郎中的衣领,似一个痞气十足的土匪般,怒声道:“你再说一遍!”
相比如此激动的裴烟凝,眉公站在一旁却是十分沉着冷静。
他伸手将两人分开,对着裴烟凝缓缓道:“裴姑娘莫激动。老夫已发动所有人脉,去寻找此毒的解药,还请裴姑娘相信老夫。”
“他都说无力回天了,你让我能不激动吗!”
裴烟凝瘫坐在床弦上,看着床榻上面色惨白,浑身散发出冰山般寒冷气息的殷雲翊,温热的泪水如泉涌流下,打湿了她的脸颊。
她从来没有哭地这么伤心过。
打败仗的时候她没有哭,失去双亲的时候她没有哭,就连被敌军抓去凌辱了三天三夜,她也始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这床榻上倒下的可是殷烈战神,是她心中一直仰慕的绝世高手,是不畏生死只身一人前往敌方军营,救她于水火间的大英雄。
如果天神就这样轻易的剥夺了他的生命,那天神一定是眼瞎了。
是时,裴烟凝像疯了一般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一个人埋头在床弦上,哭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