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继续前行,经过世业洲的时候,秦笛又感受到灵气的存在,但比焦山弱了一半。
半夜三更,轮船经过金陵梅子洲,秦笛发现那里的灵气比世业洲又低几分,或许因为去的人太多的缘故。
轮船再往上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灵气了。
第二天中午,船到安徽宿松县小孤山,秦笛又一次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并不比焦山差多少。
小孤山又名“海门山”,“海门第一关”。据说海潮至此为止,不再往上涌。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秦笛看见山上有亭台楼阁,还有一座寺庙,庙门上写着“启秀寺”三个字,还有两三座古塔,似乎是一处风景名胜地。
秦笛暗暗点头,将这个位置记在心里。
第三天天不亮,轮船来到江西九江靠岸。
秦笛看见秦月,提着个三尺长的皮箱下了船,于是也从后面跟着下船。
秦月还是富家小姐的打扮,披了一件毛料的长款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戴着包头的小礼帽,走在坑坑洼洼的江边,周围有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看上去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路走一路打听,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找到公共汽车。
车不算很大,但却坐了五十多人,因此挤得风雨不透。
秦笛并没有上车,只是问明了目的地,然后徒步跟在后面。
因为路况不好,汽车跑得不快,一个小时,也就是二十多公里。
秦笛如果全速奔行,一步迈出就是三十米,每秒钟移动百米,一小时两百多公里,跟后世的动车差不多,不愁跟不上这年月的汽车。
秦月坐在汽车里,憋得喘不过气来。
所幸是冬天,人身上的臭味被厚厚的大衣裹住了,否则她恐怕一刻也坐不住。
土路颠簸得厉害,人在车中,前仰后合,差点儿把上车前吃的东西吐出来。
这种沉闷的感觉,大约持续了两三个小时。
忽然间,就听见车里的人惊呼:“啊呀,快看那儿,挂着人头!”
秦月吃了一惊,抬头看时,透过车窗,她看见路旁树梢上,挂着十几颗人头,脸上满是血污,眼角裂开,龇牙咧嘴,看上去十分狰狞!
她被吓坏了,心脏骤然缩紧,似乎停止了跳动,气也喘不过来,她面色煞白,头脑一片空白!
她一个富家娇小姐,平日坐在家里写文章,天天受人追捧,赞她是了不起的大诗人,哪里会想到,竟然看见这一幕!
对她而言,这是巨大的冲击!是生与死的威胁!是赤裸裸的恐怖!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
秦月的嘴唇在颤抖,浑身都在哆嗦!
几乎一瞬间,她就想叫住汽车,赶紧逃回魔都!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身上所有的肌肉,在这一刻都僵住了!
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想要呕吐!
可是车里没有空间,她不敢吐到别人身上,所以只能捂住嘴拼命忍着。
她看见树干上写的字,分明是“红匪余孽,格杀勿论”,这时候她才明白,那些被砍下的头颅,可能是大赤党的人!
秦月的心一片冰冷,就像掉进冰窟窿里。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两党之间的纷争,是多么的残酷了!这是血淋淋你死我活的斗争,绝不是报纸上的口水战!
她需要重新考虑,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她浑浑噩噩过了许久,一直到天黑,汽车进入南昌城,她才醒过神来。
她找个旅店住下,几乎一夜未眠,思索自己该怎么办。
“或许我不该来这里。我擅长写文章,留在魔都就好了,又何必跋山涉水而来?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能打枪吗?我愿意杀人吗?我能跟青白党的人,杀个你死我活?三叔就属于青白党……”
秦月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做不到。
“我还没准备好,不能加入大赤军……我只是过来看看,看一眼卓青丘,然后就回去……”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经过一夜的修整,早上勉强吃了点儿东西,然后问店家,如何才能前往吉安,有没有汽车可以坐?
店家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儿,头上戴着瓜皮帽,身上穿着对襟夹袄,面目和善,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姑娘,你去那儿干什么?吉安属于匪区了,别说不通汽车,就算通车,你也不能去。路都被封住了,所有进出的人,都要被搜身!所有的财物,都可能被抢走!你一个年轻姑娘,看上去像洋学生,如果再往前走,要么被官兵捉住,要么被土匪抢去!我好心劝你,别自寻死路啊!”
秦月闻言,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心中很是忐忑,口中说道:“老人家,你别吓唬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这样作孽?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前往吉安?”
店家不断的摇头叹息:“姑娘,不能去啊!”
“请你告诉我,好吗?”
“南城有家‘丰隆’车马行,经营多年,比较靠谱。你去那里看看,若是愿意出高价,或许有人愿走一趟。如果他们不愿去,你就别往前走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是胡乱在路上雇大车,当心被车夫拐卖了。”
秦月的心里又是一惊,赶忙道:“多谢您老提醒。”
她提了皮箱出门,叫了辆洋车,来到“丰隆”车马行。
车马行是一个大院子,里头停了十几辆马车。
秦月走进去问,结果车行的老板却一个劲的摇头:“南边打仗呢,没法送你去吉安,最多走一半路。”
秦月越来越担心,不过她咬紧牙关,火道:“走多远,算多少钱。如果能到吉安,我给五十块。走一半路,只能给半价。”
老板一听,觉得是好价钱,于是让她先付了三成车费,然后叫了个中年车夫,把马车套好。
“徐三,将这姑娘送去吉安,尽量送到地头。”
车夫徐三有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看上去比较老实,头上戴着个破旧的毡帽,身上穿着羊皮袄,答应一声,将皮箱接过去,放在车厢最里边,待秦月坐进去,再将车帘放下,叮嘱道:“姑娘,你老实待在车里,千万别抛头露面。你长的太俊了,在城里不要紧,出了城,经常碰到土匪!要是给人看见,肯定会出事。”
秦月心里“突突”的跳着,问道:“哪儿来的土匪?”
徐三一面驾车,一面苦笑道:“这年月,土匪可多了。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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