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袁校尉协同魏百户以及靳一川三人进入了皇城之后,天色已是暮色时分,往常的这个时间,外人已经是禁止进入皇宫内部了。
好在魏百户出示了他的锦衣卫腰牌,这才得以让北军士卒将他们三人放行。
一路东拐西转的,最终在魏百户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金陵皇宫西角的一个阴风阵阵的小殿门外。
这座小殿虽然外面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空无一人,但是却不知为何总能感觉道一抹寒意穿过心头。
袁校尉也是初次来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魏百户上前敲了敲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指挥使大人,小的魏忠贤,有急事求见。”
“魏忠贤?这么晚了,有何事汇报?如若不是急事的话那便明日再来吧,公公他已然睡下了。”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十万火急的要事,还望公公您见谅,麻烦告知一声指挥使大人,魏忠贤在此谢过了。”
门内那小太监嘟囔了一阵,最后有些不情愿的回答道
“那行吧,门外候着,不过乾公公他要是不愿意起身的话,那就怨不得咱家了。”
“多谢公公”
魏忠贤道完了这话后转身走到了袁校尉身旁,面色有些难看。
“殿里的这小太监跟我素来有些恩怨,希望他不要公报私仇,耽误了此事。”
袁校尉刚开始还有些迷惑,在魏忠贤说了这话后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刚刚与魏忠贤说话的那人是个小太监,啧,怪不得声音听的不一样。
过了一阵子之后,殿门才从里面被人打开,那小太监捂着自己的一半脸颊,铁青的脸色对着门外的三人不甘愿的说道
“进来吧,公公他就在里面等着你们。”
魏忠贤双眼一凝,看着这小太监捂着的这半张脸颊,心里就乐开了花,这个小太监,估摸着是被指挥使大人给扇了一巴掌,嘿,这个小太监,可别又因为这种事把这仇恨记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魏忠贤唤了一声靳一川和袁校尉,三人结伴便放低了脚步进了这殿门。
三人进了殿门里面,只看见乾公公此时正坐在殿中的椅子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双眸看着三人。
那小太监见三人进来了之后想要把殿门关上,只听乾公公语气清冷的对着他吩咐道
“你出去候着吧,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闯入,不然的话,明天你就去诏狱睡一晚上吧。”
这小太监听到了诏狱二字之后双腿差点就站不住,连忙出了殿门反手将殿门关上,去诏狱睡一晚上,那不得要了他的小命。
殿门被关上了之后,这小殿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魏忠贤见此熟练的走到一旁翻出来了几个蜡烛,从怀里掏出来火折子点上了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大殿的左右两边,做完了这些之后,他重新站到了原先的位置。
“今个是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们还入宫一趟,就连袁校尉也来了,怎么着?南越王府出事了?”
乾公公眼皮微微一抬,魏忠贤和靳一川他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负责监视南越王府,而魏忠贤性格稳重,这个时间来求见,定然就是南越王府出了什么事端。
至于这个袁校尉,自己倒是不眼生,这人也算是个赤裸裸的皇室死忠分子,在某些方面来看,与自己还算是一路人。
“指挥使大人说的没错,今日,南越王府确实出了事,南越王本人,遭遇了刺客刺杀,不过好在一川当时出现及时,南越王所幸只是伤了右臂,现已被御医医治,已无大碍。”
魏百户双手拱辑,低着头恭敬的对乾公公汇报着。
而乾公公眉毛一挑,提起了一些兴致,说道
“南越王遇刺,没什么大碍的话,倒也不算是什么急事吧?”
说完这话,乾公公瞧了一眼袁校尉的反应,见袁校尉一脸淡然,乾公公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这个袁校尉,对南越王不怎么待见啊,果然是只忠陛下的保皇派,有意思了。
袁校尉看了一眼靳一川,二人对视一眼后,袁校尉语气突然变得沉重的说道
“指挥使大人,那名刺客,属下认为是诡。”
“诡?!魏忠贤,你在开玩笑?”
乾公公皱了皱眉头,这魏忠贤是昏了头?这都多少年了,那个小家伙按理说早就在荒郊野外化为一具无名骨骸了,这魏忠贤是失了智?
然而魏忠贤语气不变,只是更加肯定的说道
“指挥使大人,属下认得清,那刺杀手法的老练一看就是出身我锦衣卫的老人。”
“哼,我锦衣卫的老人要是刺杀南越王的话,南越王会只是伤了一只手臂?”
乾公公冷声盯着魏忠贤如此说道,南越王府有什么防备力量?连个品级修士都没有吧?他锦衣卫的老人要是出手刺杀,南越王要是还能活着,那他这锦衣卫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
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指挥使大人,属下,属下是从王府里的一具壮汉尸体身上看到的手法,那杀人手法就是我锦衣卫的手法,手法之老练,便是属下也自愧不如,况且,况且那还是淬毒匕首。”
乾公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魏忠贤跟前,弯下身子一只手指轻轻勾起了魏忠贤的下巴,冷言说道
“如此便让你认为那是诡?魏忠贤,你是不是脑子被撞傻了?区区一淬毒匕首和杀人手法,就能让你个百户这般肯定?”
乾公公此时脸色已经有些不悦,这魏忠贤这个时辰来打扰自己,就现在看来还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他提起兴趣的点,要不是看在魏忠贤也是个老人了,他现在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只见乾公公语气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哪里感受不出乾公公语气的变化,魏忠贤连忙从怀里掏出来那个小瓶子,拱手交给了乾公公,说道
“指挥使大人,这,这是当年诡研制出来的迷雾,哪怕是我锦衣卫现在,在千户大人的配置之中也有这迷雾在使用。”
乾公公面色一变,从乾公公手里接过了这小瓶子,轻轻用鼻尖探到瓶口,感受到小瓶子里面残留微弱的迷雾之后,乾公公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小瓶子也掉落在了地上。
“是天雾,诡?!他竟还活着。”
这下子乾公公终算是信了魏忠贤说的这话,这天雾就算是他现在身上都还有一瓶,这也是诡当年还呆在锦衣卫的时候研制出来的一大杰作,哪怕是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都对此赞不绝口,只不过因为制造材料的高昂和稀缺,目前锦衣卫只有千户级别的锦衣卫才会在每月的月例里有一瓶的配置。
至于锦衣卫的千户会去刺杀南越王府,这种想法直接就掐灭就完事了,现在锦衣卫的十四位千户都被乾公公排满了任务,无一人在金陵,根本不可能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南越王府刺杀南越王。
老练的锦衣卫风格杀人手法,天雾,淬毒匕首。
真的是你这个小家伙吗?
诡。
而一旁的袁校尉也是干脆拉着靳一川二人呆在一旁默不作声,反正现在看来魏忠贤说的没错,那个代号诡的锦衣卫算是被乾公公给证实了确实是他。
乾公公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揉着他的太阳穴,道
“袁校尉,你应该是想知道这诡,是我锦衣卫的何人吧?”
袁校尉点了点头,就现在看来这个诡曾经应该也是锦衣卫里面的翘楚,按理说到现在的话千户是跑不了的,锦衣卫的丰厚待遇,他早就有所听闻,就他这个金陵校尉,确实,哪怕是对上一些州牧都只会低上半头,对上一些贫瘠的州部州牧的话他还能压上对方一头,但是锦衣卫的千户,理论上的官阶是品级是比他低,但是他哪敢在锦衣卫千户面前拿官阶说事,对方叫自己一声大人都是看得起自己,更别提锦衣卫的千户那可都是涉及到了南离的一些最高机密,还有就是锦衣卫本身就是离帝手中的一把好刀,锦衣卫的千户,那说是离帝的亲信也毫不为过。
所以他就想不通,为什么那个诡会抛弃掉最起码千户的前程,背叛了锦衣卫。
“诡,他,曾经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徒弟,没有之一,嗯,现在的齐无恨虽然天赋比他好上一些,但是诡他在我心中留下的一些东西,齐无恨他,还比不上。”
乾公公自嘲的说了这些后,话锋一转,苦笑着继续说道
“这个小子是五岁的时候被我在乡下的路边捡到的,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无父无母,当时的我看他可怜便收了他做徒弟,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想法让他加入锦衣卫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后面等他慢慢的长大之后,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幕又一幕的奇迹,最终,这个小家伙在九岁的时候就自愿加入了锦衣卫,算是,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人了,不过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个小家伙却总能将我交给他的一些功法修炼的如鱼得水,百兵里面,他最喜匕首,天生对药理有感知的他,经常一个人呆在锦衣卫衙门里调制各种毒药和迷雾,天雾,也正是他为锦衣卫创造出来的一大杰作,哪怕是二十年过去了,天雾仍然被我锦衣卫使用。”
乾公公出奇的耐心为三人说起了诡的一些事情,到了后来,袁校尉也算是听懂了。
这个诡,也算是两个时代之前锦衣卫的领袖般的人物,但是后来却因为与一位千户的争执,叛离了锦衣卫,最后在逃离锦衣卫诏狱的时候,重伤了那个与他发起争执的锦衣卫千户大人,再到后来,就没了他的任何消息。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难怪乾公公在最开始的时候会不相信诡的存在。
不过等到乾公公说完之后,袁校尉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跪了下去,对着乾公公语气恭敬的说道
“乾指挥使,与小辈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您应是有什么需要小辈帮忙的吧?”
废话,这个代号诡的家伙一看就是锦衣卫的秘辛之一,现在被他袁校尉知道了,更别提乾公公还详细的说起了当年的往事,这些事情的种种,他袁校尉一个压根跟锦衣卫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却知道了这种秘辛,乖乖勒,抱歉,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
乾公公笑了出声,这个小家伙,也不笨,挺识时务的,怪不得能在金陵校尉这个位置上做这么久。
“也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乾指挥使请说,小辈洗耳恭听”
“南越王不是右臂受伤了么,靳一川。”
突然被乾公公提起了自己,靳一川连忙走上前去同样跪了下来低头回答道
“属下在。”
“我锦衣卫的这个靳一川,从明日开始,当袁校尉的亲卫可好?”
“什么?”
三人顿时一脸懵圈,乾公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个圈绕的未免有点太大了吧,他们一时之间就没有反应过来。
乾公公一只手按在靳一川的头上,细声对着袁校尉说道
“此事可好?”
“小事一桩,自是可以。”
袁校尉虽然没有明白乾公公的意思,但是这个要求确实是举手之劳,而且靳一川的身手他也有所耳闻,一个不错的好手,当他的亲卫的话简直就是绰绰有余,这件事,算是自己赚了。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要求,袁校尉,南越王府发生的这件事,便全权交给我锦衣卫处理,可好?”
“此事易耳,小辈本就有此打算。”
袁校尉毫不犹豫的干脆利落应下了此事,捉拿那个代号诡的前锦衣卫的话,指望他手下的这些人的话,估计到明年也抓不到,对付这种人,还是要请锦衣卫出马。
“那便无事了,你们可还有什么事?无事的话,便离去吧。”
袁校尉犹豫了一阵子之后,最终磕磕巴巴的对乾公公再度开口说道
“乾指挥使,有一事,小辈不知该不该向您汇报。”
乾公公手掌一摊,示意袁校尉继续说
袁校尉得到了乾公公的肯定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小辈今日清晨通过一些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北艮的燕地九骑,疑似进入了金陵城,但是线索到了南越王府便断了,正是因为此事,小辈今日才会火急火燎的带人去往南越王府,此事,不知您可否知道一些?”
乾公公眉毛一挑,这倒是有些意思了,燕地九骑入金陵?
“此事,我未曾听闻。”
这个小家伙既然不愿意说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消息的话,那还是不问了,也省得传出去有人说我欺负小孩子。
“只不过,燕地九骑确实有意入我南离,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北艮帝国的那个小皇帝与上月便与我南离提起过此事,即日会派燕地九骑前往我南离商议一些事务。”
顿了顿,乾公公继续说道
“这件事是得到陛下首肯的,燕地九骑此来我南离,是代表着北艮皇室善意的传递,南越王遇刺一事,跟燕地九骑应该不会扯上什么关联。”
北艮那个小皇帝的处境,南离的这些人谁不知道,燕地九骑现在就是那个小皇帝的保命牌,既然如此的话那个小皇帝怎么会在这个关节上指使燕地九骑参与进去刺杀南离王爷这种事情里面。
“若是这般的话,应是消息有误,那么小辈无所事要说了。”
袁校尉拱手一辑,对着乾公公鞠了个躬之后起身,在看见乾公公点头之后,转身走出了小殿。
在他出了小殿之后,只看见那个小太监正站在一个老树下面扣着树皮,袁校尉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管他,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之后这小殿里,也就只剩下了魏忠贤靳一川和乾公公三人了。
乾公公拍了拍靳一川的肩膀,耐心的对着靳一川解释道
“一川,你此去袁家那个小辈身旁担任亲卫,短时间是没有什么任务指派给你的,你只需记住,从明日开始,你便不是锦衣卫,要尽早适应下来新的身份,此有大用。”
说完这话,看着魏忠贤面色不对,乾公公笑了笑,对着魏忠贤又说道
“你个家伙,别想太多,我派一川过去并没有什么对袁家那个小辈加害的意思,一川他此去只是为了以后的一些布局罢了。”
听着乾公公这么说,魏忠贤这才放下心来,说实话他在刚开始就以为乾公公派靳一川去袁校尉身旁担任亲卫就是想对袁校尉下手,毕竟谁让袁校尉知道了诡的事,不过现在得到了乾公公的保证之后,也算是得了份心安。
“好了,你们二人,也退下吧。”
看着魏忠贤和靳一川起了身,对着自己施了礼,乾公公摆了摆手,这俩人这才转身走出了小殿。
在二人看到了那小太监之后,魏忠贤对着靳一川撇了撇嘴,也装作没看到似的想要走远,但是小太监可就不这样了,这小太监见魏忠贤出来了就想走,直接就跑到了二人前面拦下了二人,语气不善得对着魏忠贤说道
“魏忠贤,告诉你,别指望在乾公公面前说咱家得坏话,咱家可不怕你。”
魏忠贤一笑,无可奈何的说道
“好好好,不说不说,那公公,我们二人可能走了?”
小太监冷哼一声,让开了路,目送着这二人走远了之后,小太监对着魏忠贤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而此时,距离金陵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下,燕地九骑正在一个溪水边歇息。
“老大,我们今晚就在城外休息?”
年少的那人全身疲软的躺在马背上,对着那中年人嘟囔着说道
“离金陵就这么点路程了,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去客栈休息不好吗?”
中年人对着这个年轻人笑骂着说道
“你这小滑头,你可知道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寺庙?”
“寺庙又咋了嘛,老大,去寺庙化缘吃斋饭什么的,在客栈点酒菜不好吗?本来就听闻南离的美食何其之多,我老早就想去尝尝了,就是老大你一路上非不让我们进城里面歇息,只能啃干粮,拜托啊老大,咱们来南离的事南离的人又不是不知道,怕什么啊,这里又不是中原那块地方。”
中年人拿着马鞭没怎么用力的轻轻抽了一下年轻人的背,道
“你这小滑头,谁说要去化缘了,你这小滑头信佛?你这小滑头,可知道那寺庙里面的一个老和尚,就是此次前来南离必须要拜访的一人。”
年轻人即便是被马鞭抽了一下也压根不动弹,仍然躺在马背上,对着中年人说道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还非要拜访不可。”
“呵呵,那个老和尚,道号铁箭。”
年轻人听到了铁箭之后立马就从马背上窜了下来,哪里还有刚刚那副没有精神头的样子,现在的他简直就是精神焕发好不好。
“铁箭禅师?干,老大你怎么不早说,拜访铁箭禅师这不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大啊你怎么一把年纪了办事还没个底,早点说嘛,你看我现在脏兮兮的,去拜访铁箭禅师的话岂不是显得我不重视此次拜访。”
中年人听闻此言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只不过这次的力度明显的加大了一些,抽的年轻人直接叫出了声。
“你这个小滑头,怎么?刚刚不还是给这叫嚣?一听见是铁箭禅师就起了劲?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滑头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从铁箭禅师手上偷师两招吗?还说什么我办事不仔细,这溪水不让你下去洗澡了吗?再跟我给这里犯浑我就再给你来一鞭。”
见中年人语气认真了起来,年轻人哪里还想着开玩笑,嬉笑了两声就将此事揭过了。
“好了,今日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拜访铁箭禅师,听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