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燕蒹葭、扶苏、江沨眠以及赤芍等人,入住永安楼。
永安楼地处南疆最北的斛县,与一般县城不同,斛县最繁华的地带,便是城北街道,恰巧这永安楼便就是在城北。
斛县作为南疆与各国的交界地带,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很是热闹。
燕蒹葭命了收拾了行礼之后,便询问赤芍是否要一同出门逛逛。只是,赤芍不欲打扰他们二人,便摆了摆手,指了指相反的方向,笑道:“你们去那头吧,我听掌柜的说,那边是招摇街,晚上可热闹了。恰巧我与江公子最是喜静。”
说着,她便强拉着江沨眠朝着原先燕蒹葭两人要去的方向离开了。
看着赤芍离去的背影,燕蒹葭蹙眉不语,扶苏却是笑容愈盛。
两人没有多作停留,便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沿路逛去。
斛县是个一年四季都如春一样明媚的地方,早些时候建康便已然秋意浓浓,枯木渐生,而眼下的斛县,却还是到处都是繁花绿树。街上有叫嚷着卖杂货的,也有好些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卖花环手串的。
燕蒹葭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两眼。扶苏心细如发,顿时便拉着她停下脚步。
“酒酒喜欢哪个?”扶苏温声问道。
“这个。”燕蒹葭眉眼一弯,指了指临近身侧的老妪架子上挂着的一个花环,那一簇花环上头的花,燕蒹葭不太认得,建康没有这种花儿,想来必定是生在南边才有的。
“姑娘真是会选。”老妪笑了笑,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和善的笑:“这是秋潋滟,别的地方的秋潋滟都是淡粉色,只有咱们斛县的秋潋滟粉中有白,最是蓬勃而高洁。”
秋潋滟?
燕蒹葭盯着那淡粉色重重花瓣包裹着的些许莹白,不由笑了笑:“真是个好名字。”
她说这话的时候,扶苏已然付了银钱,而后接过老妪递来的秋潋滟花环。
燕蒹葭伸手要自己戴上,却听扶苏低低笑道:“酒酒莫动,我来就好。”
他身量极高,立在她的面前,犹如青松。那极淡的香气顿时萦绕在燕蒹葭的鼻尖,她眨了眨眼睛,盯着扶苏那张如玉瓷般俊秀脸,一时间被美色动了心神。
都说美人冰肌玉骨,莹莹生辉。燕蒹葭想,扶苏的的确确,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儿。
燕蒹葭还未回神,便见扶苏笑意吟吟,低头看着自己:“酒酒也是极好看的。”
他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这个‘也’字,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燕蒹葭那雪一样白皙的肌肤罕见的浮现一丝羞窘。
两人这般举动与扶苏那毫不吝啬的夸赞,听得那卖花环的老妪不由笑着说道:“姑娘生的真俊,虽说老婆子我见过许多美人儿,饶是如姑娘这等颜色的,实在少见。”
说着,那老妪从架子上又取下一簇莹白的柰花手环,递到扶苏面前:“今日老婆子一见公子与姑娘便觉有缘,姑娘若是不嫌弃,老婆子愿赠姑娘一路清香。”
那老妪说起话来很是中听,又是夸人容色好,又是赞叹佳偶璧人,也难怪这桥上皆是卖花的老妪,只她一人架上空空,显然是卖出了许多。
“多谢婆婆。”笑了笑,没有推拒。
扶苏接过老妪递来的柰花手环,又极为温柔的给燕蒹葭戴上。燕蒹葭满脸欢喜,抬起手腕,闻了闻那清甜的柰花
而后,他又递了一块碎银子给老妪。
老妪忙推拒,连连道:“公子不必如此,此花是老婆子的心意,自是没有收钱的道理。”
这花是她心甘情愿想要送与姑娘的,怎能收钱?再者说,这公子递来的碎银子,可是足够买下她今日剩下所有的花环和手环。
“婆婆可心安理得的收下,”扶苏眉眼弯弯,看了看身侧的燕蒹葭,道:“今日酒酒的这份欢喜,是银钱买不了的。”
说着,他将碎银子放到老妪的怀中,而后便拉着燕蒹葭离开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碎银子。
今日啊,是遇着贵人了。
……
……
扶苏与燕蒹葭离去,便沿街吃了好些个斛县当地的小食,扶苏胃口不大,燕蒹葭亦然。
只是,胃口不大的燕蒹葭却很是喜欢尝鲜,这样吃食尝几口,那样吃食尝几口,剩下的便要扶苏解决。
吃到一半,扶苏实在撑得慌,忙拉住燕蒹葭:“酒酒。”
“嗯?”燕蒹葭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扶苏。
“剩下的,咱们明日再吃,可好?”扶苏失笑:“我吃不下了。”
他对燕蒹葭,一贯是宠溺的很。
先前一言不发,燕蒹葭递来什么,他便吃什么。眼下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出声阻止。
燕蒹葭看了眼扶苏的肚子,见他宽肩窄腰,瞧着依旧清瘦,不由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太瘦了。”
“似乎有说过。”扶苏拉住她的手,无奈回道:“但今日……实在吃不下了。”
“那今后你便多吃点。”燕蒹葭说完,便不再朝着吃食的小摊子走去,转头便朝着那卖杂货的小摊凑上去。
一边走,她一边说道:“你说你这样纵着我,万一今后你有闺女了,可不是得宠坏了?”
“我父……父亲,就是这样把我宠的无法无天。”
想起从前自己的行径,燕蒹葭便觉得恍若隔世。
闺女?
扶苏一愣,他望着走在他前面的少女,脑海中便浮现起一个与她生的极像的小姑娘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便蹙起眉心。
燕蒹葭一回头,就瞧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道:“怎么?你有难言之隐?”
这‘难言之隐’四个字,实在是意味深长。
扶苏对燕蒹葭的大胆,已然是见怪不怪。只笑着摇头道:“自是没有,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前头一阵闹哄哄的,人潮涌动。
扶苏顿时止住话头,将燕蒹葭拉到自己身侧,紧紧护住她。
“死人啦!”
“妖怪吃人!有妖怪吃人!”
“快跑!”
“大伙儿快跑啊!”
前头有百姓朝着这边跑来,一边跑,那些人嘴里一边大喊。
惊惶不安的情绪,在这条街上蔓延,小摊贩们一个个急急忙忙收起摊子,不管多么手忙脚乱,还是必须带上营生的家伙。
“有妖怪?”燕蒹葭显然不怕,只蹙眉看了眼扶苏:“你从前可有收过妖?”
燕蒹葭一开口,问的便不是见没见过妖,而是收过妖否,这让扶苏瞬间明白过来。
“自是也收过,”扶苏也不问燕蒹葭为何,只拉着她的手,道:“跟紧我,若是有危险,你便将符咒拿出来自保。”
从建康出发来南疆的路上,扶苏便给了燕蒹葭好些个符咒。同时也教会了她如何使用这些符咒的法子。
燕蒹葭点头,随便两人径直朝着人潮涌动的方向前去。
不多时,便见一处楼宇之下,有地裂的痕迹,那地裂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和一个几只铁笼子。
铁笼子里都是被捕获的野生狐,但其中一个笼子却似乎是被炸开了一般,残缺破损严重。
妖怪?
燕蒹葭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饶是见过许多尸体,燕蒹葭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逃跑的人要说是妖怪吃人了。
那尸体浑身上下的皮,皆是被剥净,只剩下一副血肉模糊的人身。
“打死这只妖怪!”
“打死它!”
“快,打死它!”
有胆小的百姓,自是也会有胆子大的百姓,那些个百姓大骂出声,手中皆是拿着棍棒镰刀等一类物什,气势汹汹。
燕蒹葭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就见角落里,一只火红的狐狸一脸气恼的模样……
燕蒹葭一愣,狐狸也会一脸气恼?
可眼前的狐狸的的确确就是一脸气恼,这场面实在诡异的很。
燕蒹葭和扶苏两人尚且弄不清情况,便见有两个胆大的汉子一人手握棍棒,一人手握大刀,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皆是手举家伙,率先朝着那红狐的方向冲过去,一脸正气凛然:“去死吧,你这只妖怪!”
然而,他们才靠近那红狐,便被一道无形的光晕弹开,那光晕与之接触,发出极为刺耳的一声响动。
两个大汉随之倒地,一人手中棍棒因着反弹的缘故,打中自己脑袋,另外一人却是割伤了自己的掌心与虎口。
“果然是妖怪!”
“这妖怪妖力惊人啊!”
“今儿个是十五月圆之日,没想到这妖怪妖法丝毫不减弱。”
人群议论纷纷,其中有老叟煞有介事的说道。
“十五月圆不是妖怪法力增强吗?”
有人反驳。
围观之人再一次议论起来,那两个倒地的汉子也已然起身。
“大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燕蒹葭看了眼那被光晕护住的火狐,转头寻了个看热闹的大爷问去。
大爷面容瘦削,留着一圈密密的胡子,他瞪了眼燕蒹葭,语气不太好:“小姑娘,我才而立之年,你唤我大爷,实在过分。”
“大哥,”燕蒹葭立马改口,笑眯眯道:“大哥可否告知一下?”
许是见她生的好看,又满脸笑意,那才而立之年的‘大哥’,才慢悠悠将方才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