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有媒体找你采访”邢烨然说,“答应了吗别答应。你要是不好拒绝就让我来。我去拒绝。”
薛咏回答:“我拒绝了。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接受采访,好像我们是什么奇珍异兽一样,还要被人围观。要我俩是男女结婚,他会特地来问吗不过看在他应该也没什么坏心眼的份上,我没有骂他。”
他说这话时,倒是有几分昔日在街头当大混混的感觉,痞里痞气。
邢烨然正想继续问。
薛咏又说:“他还问我想不想当网红跟我说当网红很赚钱。说可以和我签公司,帮我们营销,我们俩发一些写真照片和日常就行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邢烨然:“”
薛咏:“我跟他说我没有兴趣,咱俩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薛咏年轻的时候就不爱出风头,现在年纪已经不算轻,更加内敛含蓄,他不喜欢把自己的生活亮出来给旁人议论,无论是厌恶还是羡慕,他都不需要,跟他没关系,只想跟邢烨然安安静静生活。
邢烨然笑了:“敢情他是瞧上你长得帅了,想把你培养成摇钱树呢。七哥,你指不定少赚很多钱哦。”
薛咏让他别开玩笑了:“什么啊我觉得是想拉你下水,你名气比我大。医大那边有不少人知道我们要结婚,好些小姑娘伤心来着。”
邢烨然说:“我不早跟他们出柜吗”
薛咏说:“可你那会儿没有对象,他们以为你是为了身边清静骗人的。”
两个人调笑了两句,说正事,邢烨然想了想,说:“七哥,要是你觉得太高调了,招惹人目光,那不在国内办婚礼也没事。反正国外这一趟肯定会办的,我已经约好了。”
薛咏颇为不高兴:“为什么不办啊我们只是结个婚,也不违法,凭什么要鬼鬼祟祟我跟人家一样交了钱办婚礼,有什么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上回我办婚礼被人砸了,我这辈子估计也就再办这一次,难道还有下一次吗”
砸了薛咏第一次婚礼的人心虚的沉默了一下,说:“没有下一次了”
婚礼将在两个月后,回h城办。
敲定日子,薛咏学校那边的手续也办得差不多,摆完酒席,他就准备走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薛咏先回h城,不免要去拜访朋友们。
他们一群朋友住得都不算远,难免会路过以前的住处,小区的保安还认识他,见到他跟他打招呼:“薛先生回来了”
薛咏笑了笑,寒暄了两句,仰头看了看高楼,从小区门口瞧不见他的旧家,心里有几分惆怅。这房子都卖了半年多了,早就有人住进去了,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先前在j城,见不到,就不会去怎么想,如今见到了,还是有些伤心的。
薛咏有点想去看看自家的窗户,以前他每天工作到凌晨,回来的时候,走到楼下,就会先仰头看一眼,邢烨然都会给他留一盏灯,让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快活的时候了。
薛咏想了一下,算了,不去了。
他想见的,不是旧房子,是在房子里等他的人。
还有一个人,薛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见一面,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见一下。
毕竟是邢烨然的亲生父亲,他是天煞孤星,邢烨然也只有这一个亲人在世了。
不过薛咏没打算背着邢烨然去,他事先还是跟邢烨然通了气,知会了邢烨然一声:“我想去见你爸,是等你回来再一起去吗我们要结婚,他是你爸,还是告诉他一下吧。”
本来薛咏还担心邢烨然不赞同,没想到邢烨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行啊,没关系,你去告诉他吧。我不想见他,但你可以见他,正好气死他。”
薛咏:“”
于是薛咏独自去探监。
六年过去,邢或山面容倒是与上次见到没甚区别,隐约能瞧出他年轻时英俊潇洒的风姿,他身着囚服,倒是打理得很整洁素净,只是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薛咏仍然觉得邢或山与邢烨然相像,父子嘛,就算他没陪着邢烨然一起长大,邢烨然也诡异地长成与他肖似的形态,孤高,冷傲,不可一世,蔑视规则。
邢或山问:“有什么事吗”
薛咏面对他还是有点紧张,上回他跟邢家的大儿子结婚,可是被这位老先生折腾得不轻,那时他还是个修车店小工,见到这样身家十几亿、时不时上财经新闻的名人总裁哪能不谦卑、不恭敬对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害怕。
就算是现在邢或山成了阶下囚,大抵是因为把人家家里两个儿子都拐去做了同性恋,害人邢家断子绝孙,薛咏总觉得不自在,有些抬不起头似的。
探监时间不长,不好浪费,薛咏只得做足心理准备,豁出去一般地开门见山说:“我、我要和邢烨然结婚了。”
“你是邢烨然的父亲,所以我想着,还是通知你一下。”
薛咏都等好被骂了,邢烨然跟他说了:“你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要是他骂你,你就直接走,也不用跟他吵架,气死他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被关久了,邢或山很平静,只是眸光闪烁了一下,他身上的锐气都在牢狱生活中被磨平了,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薛咏:“”
邢或山问:“邢烨然还说了什么吗”
薛咏回想了下邢烨然说的话,摇头:“没什么了。”
邢或山颔首:“你倒是个好人。也是,当年我跑了,就只有你傻不愣登的收留那个臭小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去管别人。他那次来探监,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前他跟你多不对付,却变得服服帖帖。”
邢或山纳闷,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也不是同性恋啊,我怎么生了两个儿子都喜欢男人呢还喜欢同一个,真是邪门了。这是报应吗”
薛咏皱起眉,认真地纠正说:“不是报应邢先生,别把这件事说成是报应。我不觉得可以这样说。”
邢或山笑了两声:“怎么不是啊就算你是个女的,我大儿子死了,小儿子娶了他的遗孀,这也能上社会新闻吧。”
薛咏闭嘴不说话了。
邢或山慢条斯理地道:“你问我赞不赞同,我肯定不赞同。不过我关在牢里,还有十年刑期,也不可能出去妨碍你们。就算我妨碍,以邢烨然的性格,也不会搭理我的意见,那小子性子跟我像。”
“所以我就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他的心境跟当年截然不同了,说实话,他其实不是很关心邢烨然的婚事,跟谁结婚都无所谓,跟亲大哥的男朋友结婚也只能让他稍微吃惊一下,客套疏离地说:“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吧。”
薛咏想了想,说:“你要喜糖吗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送喜糖进去。”
邢或山答:“不行,你要送的话,送我一张喜帖吧。”
于是薛咏回去以后,真给他寄了一张喜帖。
喜帖是薛咏找婚庆店铺设计的,西式请帖,立体设计,拆开以后,还会有两个男性剪影小人立起来,颇为有趣,喜帖上的字是他亲自写的,蘸水笔蘸金色墨水,字迹硬朗漂亮,显是下苦功夫练过,已经看不出是个初中毕业的小流氓的字了。
邢或山笑了笑,躺在床上举起来看,同屋的狱友问:“你在看什么呢”
邢或山把喜帖分他们看:“我小儿子结婚,给我发喜帖。可惜去不了。因为我去不了他才给我发,当年我逃出国没带上他,拿他当障眼法,把他害得可惨,他恨都恨死我了。”
同屋的狱友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看了看这份喜帖,说:“你儿媳妇儿名字有点英气啊。”
邢或山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英气,就是个男的,我小儿子跟男人结婚了。”
他在这牢中,无缘去参加邢烨然的婚礼,也不知办得怎样
邢或山不由地在心下感慨,不愧是他的儿子,这么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邢烨然在婚礼的三天前回国,回到熟悉的h市,这儿他俩认识的人都多。
这场婚礼主要由薛咏筹办,说是正式摆酒,来的宾客跟上回的也差不多,但是因为是薛咏为他办的,是以邢烨然觉得脸上分外有光,得意的不成。
苏俞嫌弃地说他:“邢烨然,你要有条狗尾巴现在得翘上天了,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两人吵嘴,邢烨然也不要脸:“我就是很得意啊,我没什么要羞愧的。”
经过了一次订婚宴的洗练,薛咏脸皮厚了许多。
平安顺利地办完这场婚礼。
一周后,朋友们在机场送别他们。
他随邢烨然搭上飞机,启程奔赴人生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