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都快忘了这档子糟心事了。
头两年还时不时有被他爸妈坑了的债主找上门,但因为有薛咏这个大混混护着他,来一个赶跑一个,所以没出过事。邢烨然设想过,假如他是被坑了钱的人,必定也要抓着骗子的小孩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可,他生在这种立场,想要保持清白都不可能。
他爸妈抛弃他的时候,他是真恨他们。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厌恶,但是没以前那样恨了,主要是没空去恨,再说了,要不是有那一出,他也不会和薛咏相逢。
苏俞鼓起勇气,尴尬地轻声问邢烨然:“这不会就是你爸吧”
邢烨然没说话,班上诡异地安静,同学都在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窥探他的神色。
班上的同学大致分为几种反应:
一是装成不知道这是邢烨然爸妈被抓的新闻,当成无事发生,可能是因为喜欢他也可能是因为讨厌他,反正不表态,邢烨然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二是跑到他面前,鼓励他,安慰他,此处以暗恋他的女孩子居多,在恋慕邢烨然的女孩子眼中,这给邢烨然又增添了光辉的悲剧色彩和自强不息的气质;
就算有第三种瞧邢烨然不顺眼想刺他两句的人,但因邢烨然平日里的疯狗作风和可怕拳头,暂时没人敢招惹他。
邢烨然即使想让自己不去在意,也会感觉到如芒在背。
他真想现在就回家去找薛咏,握住薛咏的手,他就会有安全感了。
他正满心想着薛咏,口袋里的手机因为收到新短信而震动起来,邢烨然掏出手机,是薛咏给他发的:下午放学先别回家了,晚自习放学后我去接你,在门口等我
一瞬间,什么烦躁和苦恼都消失了。
薛咏在等他。
邢烨然熬了一整天,九点半晚自习结束,他离开学校,才走到学校门口,眺望见薛咏站在正前方的路灯下。
一团光落在薛咏身上,像他本身就发着光,而周边的人和物在邢烨然眼中都变得模糊淡去。
薛咏靠着路灯杆子,脸上一片愁云惨淡,正在抽烟。
邢烨然拔腿向薛咏跑去,刚跑了两步,薛咏也发现了他,把烟给扔了,也向他快步走来。
邢烨然停下脚步,由薛咏走向他。
薛咏微微抬头看他,眼底被他一个人的倒影独占满,这使得邢烨然胸口诡异的虚荣心迅速膨胀起来。
薛咏牵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回家。”
邢烨然愣了愣,觉得手在发烫,这是薛咏第一次牵他手。
他知道没有任何意味,只是薛咏保护他而已,他心砰砰乱跳,紧张的不得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把他爸的事儿又给忘了,好想薛咏牵着他走的这段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邢烨然问:“哥,你是看到新闻了吗连你都看到了啊”
薛咏发愁地说:“这能看不到吗本地朋友圈都刷屏了啊我兄弟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
邢烨然没吱声。
薛咏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说:“别怕,哥会护着你的。他们没办法找你麻烦。”
邢烨然真想抱住薛咏,只这念头一起就被他自己打消了,他只敢偷偷占点便宜,明目张胆他就不敢了。
薛咏停住迈进的步伐,并不是因为邢烨然说话暧昧,而是看到路边有几个行迹可疑的人,像在等着他们。
他就没听见邢烨然说的话,一丝旖旎暧昧的心思都没生起。
薛咏盯着那几个人,像是鹰隼发现猎物一样目光一亮,他冷哼一声。
薛咏转向邢烨然,目光流转之间,犹如一柄名剑出鞘般华光流溢,美的惊心动魄,寒声问邢烨然:“怕记过吗”
邢烨然笑了笑,握紧他的手:“不怕。又不是在校内,就算是,我也有办法让学校保我。”
薛咏颔首,欣赏地望着他:“不愧是我的带出来的小子。”
薛咏松开手。
松了松筋骨作打架的准备,他回去读书半年,把痞气都收了起来,天天装乖,现在全部放了出来。
薛咏并不喜欢自己体内的暴力因子,但又本能地觉得热血畅快,甚至有几分蠢蠢欲动。不,今天是不得不出手。
薛咏说:“以后再遇上倒不一定非要打架,躲开也行,但今天是第一次,必须找上门的人一点颜色看看,震慑他们一下。”
薛咏带着他的新晋小马仔邢烨然大步流星地走到跟前。
不过可惜的是这几个找上来的只是普通债主,看他们这像要杀人的气势,先一步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说:“那、那个我们只是想来找邢烨然问点关于他爸的事。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薛咏护着邢烨然,对他们说:“他不知道他爸妈的钱去哪了,你们找他有什么用他爸妈扔下他跑了他就是个弃子,他爸妈要是在乎他的话,就不至于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扔下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听到了吗”
其实这几个债主还是不信,但他们能说什么呢看看薛咏那纹着刺青的结实胳膊,看看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谁敢说没听到。
邢烨然回家以后,上网搜他爸被捕的事情。
苦主太多了,在各大媒体上都被热议,因为他爸的公司是和官方合作的,当初谁都没想到这是一个庞氏骗局,或许知道,当时装傻,觉得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最后不会花落自家,结果统统成了被割的韭菜。
被痛宰一笔的人们不在乎这是不是骗局,他们只想要把自己的钱追回来。这和赌博类似,很多人红了眼睛,把身家都押在了里面。
高达数亿数十亿的钱去哪了不可能原地蒸发,绝对是被藏起来了
被捕的只有邢烨然的爸爸邢或山一个人,他的妻子还在逃。
网上还有种说话是他回来担下所有罪名,把钱都给了老婆孩子送去国外逍遥。
邢烨然回忆起他还没有家破人亡时的事,小时候他们一家人是模范家庭,他父母恩爱,哥哥优秀,他在小伙伴里永远是被羡慕的那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十年前,他记得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和哥哥大吵过几次。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当时刚成年的哥哥被爸妈知道了性取向,所以才吵吧
之后爸妈和大哥渐行渐远,再到后来因为薛咏而彻底决裂。
而他呢,爸妈因为工作忙没空管他,把他丢给保姆照顾,导致亲子之间感情淡薄,即使爸妈回来,也无话可说。
但不管怎么说,他爸妈的感情很好,家里最风光的时候,他爸也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出门散步的时候还会给妈妈系鞋带。
邢烨然觉得,他爸把钱留给妈妈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邢烨然说是不在乎了,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有些愤怒和委屈。
为什么呢他应该是亲生的啊世界上怎么会有父母那么狠心,连亲生孩子都可以置于死地
薛咏不知道什么走到他旁边,轻声说:“别看了。”
邢烨然摇了摇头,低低喊了声“哥”:“哥,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薛咏走得更近。
邢烨然坐着,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还是想去见见他,我想亲口问他为什么要抛下我。”
薛咏摸摸他的头,说:“那明天我带你去警察局,问问看能不能见到你爸。你痛骂他一顿,发泄一下,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邢烨然在他怀里点头。
邢烨然本来就很黏人了,今天特别黏人。
薛咏心肠软,觉得他可怜,不赶他走,连邢烨然问能不能一起睡都答应了,邢烨然又问能不能抱着他睡,他也答应了。
第二天,薛咏带着邢烨然去跟班主任请了半天假,说要去探监。
班主任一句话没问,直接给批了。
穿过走廊时,各种异样的目光投在他们身上。
他们自这膨胀的流言蜚语之中穿过。
薛咏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邢烨然,邢烨然倒是神态自若,坚若磐石。
他越是坚强,薛咏就越心疼他,又仿似在邢烨然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薛咏不忍心,悄悄握住他的手。
他们辗转终于见到了邢或山。
会面只能一个人去。
薛咏等在外面,抽烟,让邢烨然自己去和他爸谈。
邢烨然等待了几分钟,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的邢或山才出现。
邢或山今年五十多岁,但是因为长相英俊,身材又保持得好,出去说他才四十岁大概都会有人信。他现在沦落至此,依然把自己料理得干净整洁,指甲都整整齐齐,头发也一丝不乱,只是三年前还是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花白了大半。
邢或山见到邢烨然,第一次甚至没认出来了,三年间邢烨然长大太多了,气质也变了许多,不再是个小毛孩子了。
邢或山欣慰地笑了下,眼角一丝笑纹:“你长大了很多啊,烨然。”
邢烨然浑身紧绷,像条亟待吐信的蛇,恶毒地盯着他。
邢或山仿佛只是父子之间普通拉家常:“我先前听人说了,说你现在跟着你哥的那个相好住,不愧是我儿子,中考还考了全市第一,上高中以后还拿了竞赛的全国奖”
邢烨然难以置信地打断他的话:“我一直知道国内的事”
邢或山笑笑说:“我知道。”
邢烨然沉声问他:“你和妈妈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上我”
邢或山没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像是在说“你为什么究根结底呢这对你没有好处。别问了。”。
邢烨然执着地问:“告诉我。”
邢或山长叹了一口气,平静而残忍地回答:“因为带上你动静太大了,我和你妈就逃不了了。”
邢烨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想弑父的冲动。
邢或山冠冕堂皇地说:“而且,当时不带上你就是最好的选择。算是我和你妈对你最后的一点父爱母爱吧,要是带上你,就是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过颠沛流离躲躲藏藏的日子。犯法是我和你妈犯法,又不是你,你看,我们没带你走,现在你不是过得很好要是跟着我们指不定在过什么日子呢。”
邢烨然气到笑了:“您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您是吗”
邢或山无所谓地说:“你恨我也没什么,应该的。”
他说:“你既然来了,能给我送包烟吗”
邢烨然对他一点残存的父子之情都扫荡一清,他说:“烟你妈。”
邢或山啧啧两声:“你是跟着薛咏那个小流氓学坏了吧张口就讲脏话。以后有机会就离开他吧,我不知道你们相处得怎样,大概在我和你妈的衬托下会显得他对你很好吧。你是我的儿子,你从小性格就好强,邢烨然,你得往上爬,你要往上爬的话,就不可以再和薛咏待在一起,他的阶级太低了,会拖你后腿的。”
邢烨然气得恨不得把玻璃砸碎,然后把邢或山拖出来揍一顿:“你不配提他。爸,你都锒铛入狱了,你还有脸讲别人呢”
邢烨然故意气他:“我看到你被绳之以法,我可真高兴。”
邢或山不为所动。
父子俩隔着防弹玻璃无声地对峙着,相似的面孔上,目光一般的狠厉自私。
邢烨然问:“我妈呢你是自己自首把钱留给她了你就不担心她拿着钱去嫁给别人”
邢或山沉默了许多,提到自己的妻子时,才微微动容,他垂下眼睫,眼眶微红,没好气地说:“你妈死了。病死的。”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骗到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救不了命。我把钱花完就回来了。”
时间像是被拉长,邢烨然觉得自己像是愣了几分钟,抬头一看,才过去十几秒,沉痛的心情迟钝地浮上来。
妈妈死了。
邢烨然站起来,说:“我走了,我不会再来看你的。”
邢或山大概是出于最后一丝好心,建议说:“你问问警察能不能改个名字吧,我觉得你现在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改名字,警察会同意的。我不介意你连姓也一起改了。反正你也不想认我这个爸了吧。”
又问:“是个好提议吧看在提议的份上能不能去买包烟送我。白沙都行啊。”
邢烨然给了他一个白眼,径直走了。
关门前他还听见邢或山在说:“不行就算了嘛,叛逆期的小孩果然不听爸爸的话。”
邢烨然出来的时候,薛咏已经抽完了两支烟,问他:“说完了”
邢烨然点头。
薛咏问:“都说了什么”
邢烨然说:“他让我给他买包烟。”
薛咏称奇:“都被抓了还问你要烟,你爸心理素质真够好的要么,给他送一包。”
反而是邢烨然这个儿子铁石心肠:“送什么送他把我害成这样,我还给他送烟我不杀了他都不错了。”
薛咏憋了一会儿,才说:“你也不能杀他啊,那不是就成了跟他一样的人了就是因为他害了你,你才更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可以变成他那样。”
邢烨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咏骑车带他回家,邢烨然从后面搂紧薛咏的腰,把脑袋放在薛咏的肩膀上。
他们在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的红绿灯。
邢烨然冷不丁说:“哥,我妈死了。”
薛咏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
邢烨然说:“我哥死了,我妈死了,我爸和我断绝关系,我只有你了,哥。”
薛咏一向讷于言语,他只轻声笃定地“嗯”了一声。
他们开车到了小区门口,还没进门,被几辆车逼停下来。
一群人围上来,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这次来的人和上回的不同,一看就是薛咏以前的老同行。
邢烨然自觉地下了车,薛咏停好车。
薛咏不耐烦地说:“我他妈不是说了我弟什么都不知道吗”
为首的大流氓说:“兄弟,你这样我没法交差啊。我老板花了钱雇我的,我必须把他的损失讨回来,不多,就一千来万,这点钱总有剩下吧”
薛咏知道讲道理是说不通了。
薛咏拿出手机打算叫他的兄弟过来,刚掏出手机,一个没注意,被人躲过去,当场砸碎了。
薛咏呲牙,火气暴涨:“你他妈”
废话不多说了,直接开干。
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
七个人打他们两个。
邢烨然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见识过薛咏打架了,直到这次他才发现以前薛咏还真的是陪他过家家。
薛咏打红了眼睛,像是被解开了某种封印,狠到了极点,所有的杀气都爆炸般地涌出来,即使是围观的人都会觉得胆战心惊,头上挂彩还浑然不觉疼痛似的,仿佛要把他的敌人一个个都殴打到死。
竖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太可怕了。
有个人都已经快混回去了,薛咏还拎着他的领口,一拳一拳地打下去:“我让你打我弟,我让你打我弟”
邢烨然都被吓到了,他回过神,从背后拦腰抱住薛咏往后拉,去抓薛咏的手:“哥,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哥,哥,你醒醒。”
薛咏被他握住了手腕,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薛咏回过头,看着他。
邢烨然望见他的眼神,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明明薛咏才差点把人打死了,他却是个小孩子一样眼底尽是纯粹的仓惶和害怕,仿佛人格分裂。
薛咏慢慢地蹲下来,他抱着头,整个人都在疯狂地神经质地发抖。
警笛声悠远而近。
警察到了。
邢烨然突然福至心灵地抬起头,他看到沈策就站在路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副震惊畏惧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走近半步,也没开口说话。
邢烨然沉凝地遥遥望了他一眼,然后蹲下来,抱了抱薛咏,轻声细语地哄他说:“哥,别怕,警察来了。”
他们去了医院,又去了警局。
幸好对方没真死人,不然真得被告自卫过当。
薛咏的兄弟宋逸杰出面和对方谈了一次,不知道谈了什么,总之对方没有起诉他们,算成了一笔糊涂账。
薛咏受了伤,除了满身的青紫,头上缝了两针,肋骨也断了一根,有只手指的指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来了。
邢烨然快心疼死了。
邢烨然把他领回家。
薛咏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都变得特别奇怪,像是个小孩子。
邢烨然向老师请了一周假,在家里陪薛咏。
薛咏神经病一样地在家里走来走去,惶惶地问他:“我是不是又打死人了”
邢烨然说:“没有,哥,你没打死人,他还活着呢。我不是给你看过了吗”
过一会儿,薛咏又突然问:“他是不是跑出来了”
邢烨然问:“谁跑出来了。”
薛咏说:“他很可怕的,他会杀人的。”
邢烨然怔了怔,毛骨悚然,又觉得眼底涌出泪意。
薛咏混乱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被我爸教出来的,他老是跟着我。”
薛咏像个找不到父母找不到方向的无助害怕的年幼孩子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会突然蹲下来不停发抖。
或者突然自己捶地,把手都打破皮,他非常厌恶自己的暴力。
怎么会这样了
邢烨然被吓得手足无措,他现在格外清晰地充满了罪恶感。
是他把薛咏害成这样。
他情愿自己死了,也不想看到薛咏这样。
太煎熬了。
邢烨然问宋逸杰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逸杰告诉他:“薛咏不想告诉你,他爸不是因为杀人所以进去的吗杀的就是他妈,他就在一个屋里。从那以后他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他拳的那次发作过。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消失了,很多年没发作过,这次算是又复发了,你陪陪他,他会醒过来的。”
邢烨然眼都不错地从早到晚看着薛咏,几天了都没出家门,他很怕薛咏这个精神状态会出事,薛咏有时像是要杀人,有时又像要自杀。
薛咏慢慢地被安抚下来,但还是有点一惊一乍。
四五天下来,薛咏像是清醒了,这天早上吃了饭还和他说:“你别在家里陪着我了,去上学吧,学生不去读书像什么话啊”
夜里,邢烨然在主卧陪薛咏睡觉。
凌晨,邢烨然迷迷糊糊地醒来,往身边一摸,空的,他瞬间惊醒了。
薛咏呢
邢烨然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四处找薛咏,哪都找不到薛咏。
邢烨然吓得手脚冰冷,他跑出去,在楼下找了一个小时,都没找到薛咏。
邢烨然被一股巨大的惶恐不安控制住,就算是他被抛弃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薛咏去哪了。
邢烨然脑子太乱了,过了好久他才想到自己可以求助,对,他该去找薛咏的那些兄弟朋友,拜托他们一起找人。
邢烨然匆匆忙忙回到家,找手机,刚要打电话,他听到了一点声音。
邢烨然愣了下,循着声音找到书房,才发现薛咏团着身体藏在电脑桌下面。
邢烨然鼻尖一酸。
邢烨然蹲下来,薛咏睁圆一双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地望着他。
邢烨然的眼泪一下了落了下来,他伸手去握住薛咏的手:“哥,你别怕我。”
薛咏没说话,戒备地看着他。
邢烨然弯下腰,也钻进去。
薛咏被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动物,转身要逃。
电脑桌下的空间非常狭窄,勉勉强强才能挤下他们两个大男人,邢烨然从背后牢牢抱住他,就算薛咏想挣开,还咬他,他也没有放手。一颗颗滚烫眼泪从薛咏的领口掉进去:“哥,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