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暐熟悉乾清宫,带着顾如约走出寝殿,迎头遇见救火回来的太监,两人低头过去,她们易容后生面孔怕引人怀疑。
乾清宫里到处是脸盆,水桶,一片狼藉。
顾如约随手捡起一个太监放下的脸盆,乾清宫门口守卫的禁军也忙着救火,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妃嫔都参加救火的队伍,仗着人多,不久火势渐渐熄灭了。
两人顺利快走到宫门口时,迎面遇见坤宁宫执事太监高玉贵带着两个太监往里走。
两人急忙闪过一旁,垂头待高玉贵过去。
高玉贵经过,走不远,回头看二人朝宫门外走,支使说,“火已经灭了,你们不用去了,把宫里收拾干净。”
顾如约没敢出声,她扮成太监,一出声,能听出女声,萧炟捏着嗓子答应一声,“是。”
这时,一个太监跑进来,差点撞在萧炟身上,萧炟一躲,高玉贵瞬间看见他的面孔,他一直低着头。
高玉贵思忖,这个高个太监面生,他在宫里多年,乾清宫的太监都熟悉。
顾如约跟萧炟假装收拾,扫宫门旁门海泼洒出的水。
高玉贵瞧了一会,有个太监喊;“高公公。”
高玉贵这次掉头继续朝里走。
二人看他走了,赶紧离开。
高玉贵往寝殿里走,边走边琢磨,这两个人背影熟悉,高个太监,走路姿势不像太监,一般太监弯腰弓背,他身材笔直,不似太监文弱。
矮个的小太监没有说话,身材单薄,背影看上去很熟悉,有几分像女人。
高玉贵走进寝殿,看见几个太监往外抬人,喊了一声,“站住!”
抬人的太监站住,高玉贵掀开其中一个单子蒙着脸的人,微微错愕,这正是他安排在皇上身边,监视侍候皇上的太监。
他又掀开另一个太监蒙脸的布,正是他安排的两个太监。
惊问:“出什么事了?”
抬人的太监答道:“我们发现他们俩个方才火灾时被人打死了。”
这两个太监正是萧暐一掌劈死的,萧暐把二人拖到帷幔后,刚被发现。
高玉贵想起方才遇见的两个人,掉头往回跑,几个太监跟着他往回跑。
等他跑到遇到两个人的地方,两个人已经没了人影。
他跑到宫门口,问守门的禁军,“方才一高一矮两个太监去哪里了?”
守门的禁军说;“方才乱,没注意,大概救火去了。”
高玉贵问:“宁王殿下在哪里?”
守门的禁军说;“宁王殿下带人去查看起火的地方。”
高玉贵提着袍子便往起火的地方疾走,走到半路,看见宁王萧炟带着一群人走来,高玉贵迎上去,“宁王殿下,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宁王萧炟一脸不悦,拧着眉道。
高玉贵跑得气喘吁吁,“奴才看见两个假太监,乾清宫里死了两个太监,八成就是这两个假太监打死的,奴才看这两个假太监眼熟。”
宁王萧炟没等听完,急忙下命,“封锁宫门,查两个一高一矮假太监。”
皇上中毒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势必引起朝中大乱。
此刻,顾如约跟萧暐走在通往皇宫外门的夹道上,她们已经脱掉太监衣袍,脸上假面皮扯下来扔掉。
两人在封锁宫门前出了皇宫,晋王府的马车等在皇宫门前左侧,顾如约道;“我怕高玉贵认出我们,我们要立刻离开京城,七弟回王府后,速带着家眷离开王府,我们在京城南门外汇合,去西南找晋王。”
“好!”
萧暐答应一声,两人分开。
顾如约的马车到晋王府,白日晋王府四周有可疑之人,现在是后半夜,大概监视王府的人已经找地方睡觉了,皇帝病重,放松了对晋王府的监视。
马车进了王府,顾如约下马车,容安站在车下,问;“皇上怎么样?”
顾如约小声说:“皇上中毒,我们可能已经暴露,被人认出来,要立刻离开京城,赶往西南找晋王,告诉顾辞现在马上就走。”
事不宜迟,待高玉贵发现两个太监的尸首,反应过来,也许认出她,皇后昏迷期间,她经常出入坤宁宫,跟坤宁宫的太监宫女混熟了。
容安骑马,顾如约带着顾辞乘坐马车,下半夜,晋王府的府门悄悄打开,两辆马车驶出王府,天黑掩着,盯梢王府的人都不见了,可能过年溜回家了。
顾如约跟顾辞乘坐头一辆马车,沉香和甘草乘坐一辆马车,马车里放了一口箱子,顾如约进宫前交代,沉香和甘草在家里早已收拾好东西。
阿财和阿成赶车,王府侍卫把王妃的马车围在当中,马车疾驰朝京城南门驶去。
过年期间,路上偶尔有出去饮酒作乐的人骑马,或乘轿经过。
马车赶到南门时,顾如约老远看见,南城门高悬一串红灯笼,一切正常,零星有百姓出入城,没什么异常,过年期间城门昼夜不关。
城门口站着两个士兵,其他人在屋里吃酒划拳。
顺利出了城,顾如约命马车慢下来,等等庆王府的人。
顾如约按照跟萧暐约好的,在南城门外五里长亭等候庆王。
等了半个时辰,没看见庆王府车驾的影子,庆王府人多,王妃和侧妃又怀有身孕,不能像晋王府,顾如约跟顾辞两个人抬腿就走。
顾如约生恐有变,城门封了,庆王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命小厮阿财,“你去城门口看看庆王府的人到了没有。”
顾如约和容安焦急地等待着,容安知道,等不到庆王及家眷,顾如约不肯一个人先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顾如约从马车里探出头,一阵凉风吹过,天已经快亮了,忽闻南城门方向马蹄声,车辙碾地发出的声响,过一会,影影绰绰看见车马的影子。
到了跟前,顾如约看见庆王萧暐骑马带着侍卫们,身后跟着五六辆马车。
顾如约看见第一辆马车里傅念卿探出头,喊了声,“五嫂!”
第二辆马车里的魏成玉也掀开帘子,笑吟吟地恭敬地叫了声,“晋王妃等久了。”
“我们快走吧!”
顾如约对庆王萧暐说。
已经拖延许久,如果宁王的人追来,她们这一群女眷,拖家带口的跑不掉。
庆王萧暐一扬马鞭,“出发!”
一行人加快速度赶路。
怕宁王的人出城追赶,一路没停歇,顾如约的马车在最前面,后面是庆王妃傅念卿的马车,然后是魏成玉的马车,最后是庆王姬妾、府里的丫鬟仆妇乘坐的马车。
天大亮了,雾气消散,她们已经离开京城二十多里。
一路朝南行,过了正午,前面一段路路况不好,经过时马车减速,顾如约感到颠簸,由于天不亮赶路,顾辞困了,躺在对面座位上睡着了,车身颠簸,孩子觉大也没醒。
听后面的马车里的丫鬟喊;“庆王殿下,王妃不好了。”
一行人停下来,庆王萧暐勒马来到傅念卿的马车旁,问方才喊的丫鬟,“王妃怎么了?”
丫鬟替答;“王妃肚子疼。”
后一辆马车里,丫鬟也喊:“殿下,侧妃不好了。”
庆王萧暐急忙勒马来到魏成玉的马车旁,从雕花窗朝里紧张地问:“怎么了?”
魏成玉靠在椅背上,手放在小腹上,细弱的声,“殿下,出了点血。”
萧暐唬了一跳,京城去西南路途遥远,带上两个孕妇,身体吃不消。
顾如约下了马车,来到庆王萧暐马前,手里托着一个锦盒,“这是一颗参丸,孕妇补充体力,有安胎之效,可惜就剩一颗了。”
萧暐接过,朝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又看看旁边的马车里隐约倚靠着手抚着小腹的魏成玉。
犹豫不决,一颗参丸,两个孕妇,他左右为难。
萧暐打马来到傅念卿的马车旁,俯身朝内说;“五嫂给了一颗参丸,你跟成玉两个人,你看你们谁服下?”
傅念卿觉得肚子里的胎儿动得厉害,听问,即便明白,心不由一酸,萧暐过来问自己,用意明显。
萧暐对自己如何,自己已经无所谓,可对待两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分别,同样的骨肉,厚此薄彼。
没出生孩子就被父王不公正的对待。
她赌气想回答,你自己看着办。
可一贯高傲矜持,跟萧暐赌气的话说不出口,淡淡地说:“你给她服用吧,我没事。”
她话一出口,萧暐像如释重负一样,急忙催马到魏成玉的马车旁,从雕花窗里把锦盒递了进去,“快服下。”
魏成玉感激地透过雕花窗跟萧暐对视,说:“我没事,给姐姐服用吧。”
萧暐还是坚持把锦盒递了进去,“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七个多月了,胎儿已经成型,你刚怀上,不是出血了吗?要当心。”
侍女替侧妃接过来。
顾如约看见,有句话在舌尖滚过,想说,其实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要加倍小心。
说了又有何用,不是一丸药的事,是两个人谁在萧暐心里更重要。
萧暐态度说明了一切,说出来,反而惹傅念卿伤心。
顾如约来到前车,上了傅念卿的马车,傅念卿手捧着肚子,微弱的声透着紧张,“五嫂,我肚子一阵阵地疼,我怕……..”
顾如约惊见傅念卿的裙子上有血,傅念卿好像要早产,胎儿快到八个月了,路上一折腾,胎儿没有足月就要落地。
顾如约的心砰砰直跳,不敢流露出来,安慰说;“别怕,你相信我,没事。”
顾如约反身下车,萧暐已经下马,朝这边走来,因为药丸给了魏成玉,不免心里对傅念卿有几分内疚,问;“念卿怎么样?”
“流血了,好像要早产,不能让孩子生在路上,我们就近找个地方住下。”
萧暐一听要早产,便有些慌,顾如约道:“暂时还不能生。”
傅念卿刚开始宫缩。
一行人继续走,萧暐命放缓了速度。
前面到了津阳县,庆王萧暐提前命人到津阳县衙通知津阳县令,做好给产妇接生的准备。
一行人进了津阳县地界时,津阳县令赵襄亲迎,“微臣拜见庆王殿下。”
“请庆王殿下及王妃们到微臣宅邸,微臣已经命人找稳婆,给王妃接生,一切安排妥当。”
这个津阳县令很能干,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妇人生产需要的一切准备好。
一行人住进津阳县令赵襄的府邸。
县令夫人殷勤接待。
把自己的卧房让出来给傅念卿,另外着人打扫,安排顾如约等人住处。
赵县令找的稳婆已经到了,准备接生。
顾如约和稳婆,赵夫人,傅念卿跟前有经验的一个婆子守在屋里,其余人都等在堂屋里。
庆王萧暐等在门外,屋里屋外的人都很焦急,傅念卿的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二更天傅念卿也没生下来。
稳婆知道这位是王妃,紧张得汗都下来了。
顾如约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傅念卿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她早产加难产,胎位不正。
萧暐在堂屋里,坐立不安,魏成玉扶着丫鬟走进来,萧暐站起来,走过去揽住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睡吗?”
魏成玉望着里屋放下的门帘,小声说;“姐姐没消息,我哪里睡得着,还没生?”
“没生,快了吧!”萧暐随口说。
扶着她坐下,魏成玉内疚地垂眸,“我不该吃了那颗参丸,应该让姐姐吃。”
她害怕,参丸让自己吃了,傅念卿如果有事,外人怎么说她,萧暐是不是也要怪她太自私。
萧暐安慰她,“她难产,跟吃不吃参丸没有关系。”
魏成玉担忧地望着里屋紧关着的门。
萧暐不放心她,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有消息我派人告诉你。”
萧暐送魏成玉回房。
里屋,这功夫傅念卿从两度昏迷中醒来,鬓边被汗水打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她抓住顾如约的手,声音微弱,“五嫂,把庆王叫进来,我有话说。”
顾如约的后背全是冷汗,她知道傅念卿要说什么,她要牺牲自己保全孩子。
傅念卿看她没有动,又用尽浑身力气,说了句,“五嫂,叫庆王进来。”
慢慢松开手,乞求的目光看着顾如约。
顾如约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外走。
推门出去,堂屋里没有庆王萧暐,问丫鬟,“庆王去哪里了?”
顾如约不满,甚至有些愤怒。
“庆王殿下送魏侧妃回房。”
顾如约想到身后门里床上躺着的难产的女子,就要牺牲自己换取胎儿活命,眼睛潮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