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走后,顾如约给萧逸写信,写好信,看了一遍,晾晒的菊花已经干了,她缝制一个布袋,把干菊花放入布袋里,随信一起送去。
梁帝带着文武群臣返回京城,一间高档茶楼上靠窗坐着一对男女,顾如约朝下看,这条御街是皇帝回京的必经之路。
街首两旁的围观的百姓水泄不通,
队伍像出京时浩浩荡荡,只不过出京时人人精神抖擞,回京时,文武百官士气消沉。
梁帝萧淙每年出宫狩猎要十月下旬方回京城,今年刚去半月,就回来了,看来消息是准确的,文武百官状态不佳。
皇帝的辇车经过,帷幔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据说皇帝受惊吓病倒,所言不一定是虚。
队伍过去了,顾如约说:“我们走吧!我明日进宫请安。”
皇帝身体有痒,皇子皇女们进宫问安。
顾如约也不例外,晋王不在京城,她代替晋王尽孝。
顾如约去时,皇子皇女嫔妃们都站在乾清宫门前,顾如约跟怀王妃楮氏和三位公主,还有顾念卿等人站在院子里。
几位皇子进去,被总管太监吴良拦下,“皇上生病,太医说宜静养,不得打扰,几位殿下请回。”
梁帝后宫嫔妃和皇子皇女一个不见。
众位皇子公主们连着来三日,没见到梁帝。
顾如约每日进宫,后宫嫔妃和亲王公主们聚在乾清宫外,交头接耳,除了太医院院使没人知道皇帝的病情。
总管太监吴良从乾清宫里走出来,尖锐的嗓音高声道:“怀王接旨!”
怀王萧祜从人群中走出来,上前跪倒。
众人都看着怀王萧祜和吴良手里捧着的明黄锦缎,几位皇子屏住呼吸,皇帝病情不明,这时候颁旨,猜测跟东宫太子之位有关。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分封怀王去陈州,即刻赶往封地。
顾如约回晋王府时,容安等在王府,现在非常时期,容安每日过来,听宫里的消息。
顾如约告诉他,“皇上传旨,分封怀王去陈州,即刻离京。”
容安首;“任何人皇帝都避而不见,却在这种时候传旨怀王离开京城,是信了刺客跟怀王有关系。”
“皇帝未必全信,也不能一点不信,这样对怀王极为不利,既不能澄清,又不能抛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上封地偏偏在北部,思谋很深。”
顾如约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怀王萧祜封在陈州,正好阻挡镇西候北上攻打京师,如果镇西侯出兵,绕不过陈州,怀王的能力超群,镇西侯率领的西北军强大,二虎相争,这个安排真绝了。”
也许梁帝查到蛛丝马迹,还不足以定怀王和慧庆公主的罪,这一招高。
容安说;“这样怀王和镇西候都不敢轻举妄动,怀王时刻提防腹背受敌,镇西候也是,北疆虽然战败,逃到大漠深处,随时能卷土重来,镇西候有受两面夹击的危险。”
这个消息突然,还有更令人意外的消息,皇帝答应北疆王的求婚,将慧庆公主下嫁北疆和亲。
这个消息一时在京城里很轰动。
萧宝贞寡居,北疆王乃异族,对妇女的贞操观不太严苛,不介意公主曾经嫁过人,北疆是游牧民族,生性剽悍,梁帝把亲生女儿嫁到大漠野蛮民族,这一举动,令人深思。
慧庆公主要远嫁,顾如约跟傅念卿约好去看萧宝贞。
晋王府的马车停在庆王府门口,顾如约等在车里,庆王府的府门开了,庆王萧暐骑马从府里出来。
看见晋王府的马车,下马,走到车前,沉香打起门帘。
萧暐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五嫂,京城的风向不对,我已经派人给五哥稍信。”
附近晋王府的侍卫,顾如约低声道;“我现在去公主府,我想过不了多久,事态就明朗了。”
这时,傅念卿从府门里走出来,两人就不说了。
庆王萧暐性子执拗,混账了点,可跟萧逸是一伙的,跟国事比起来,家事就是小事了。
夫妻感情再怎么不好,也是绑在一条绳上的。
傅念卿上车时,萧暐扶了她一把。
这时,一个小厮跑出来,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傅念卿,趴在萧暐的耳边说;“侧妃问王爷回府用膳吗?”
萧暐态度极好,“告诉她,我晚膳回来陪她吃。”
两人的对话声音小,压着嗓子说的,离得近,顾如约听到了,旁边的傅念卿大概也听见了。
顾如约吩咐马车夫,“走吧!”
门帘放下,傅念卿的脸冷冷落落的,顾如约抓过她的手,替她把脉,胎像平稳,说;“孕妇心情好,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怀孕期间情绪波动大,可能会导致胎动减少,胎儿发育受到影响。”
顾如约拍拍她的手,“你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魏成玉进了庆王府,傅念卿的这个孩子对她至关重要,如果有什么闪失,对傅念卿双重打击,再坚强的女人都有可能被击垮。
“我明白,谢谢五嫂。”
傅念卿又回到那个顾如约熟悉的冷静理智的样子。
“五嫂,我这个人太清高,难接近,乏味不太讨人喜欢,只有五嫂一直对我好,我很感激五嫂。”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每个人看人的标准是不同的,你很好,我就很喜欢你。
顾如约猜到这些话是萧暐说的,傅念卿这些特质,对喜欢她的人是好,对不喜欢她的人是不好。
显然她不是萧暐喜欢的类型,这也不代表她不好,顾如约真不希望傅念卿变成别的样子,但还是感到傅念卿的变化,从前她是温暖的,现在太冷清了。
顾如约联想到自己想,萧逸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从来没说过,看他对薛贞柠的执着,大概是喜欢薛贞柠那样的女子,可自己跟薛贞柠除了样貌之外,一点不像。
北面的天空集聚铅灰色的云层,令人心情有点郁郁的,昨日西南送来一封家书,信上萧逸的字体苍劲有力,寥寥几笔,报平安的书信,后面附了一句,菊花泡水清淡的香气,很喜欢。
没有一句肉麻想念的话。
顾如约突然想,自己给萧逸的书信,萧逸也能珍惜地收起来吗?一直保留吗?还是看完就烧掉了。
马车停了,打断顾如约的思路。
自己一直没说话,傅念卿也没说话。
沉香在车下掀开门帘,顾如约先下去,然后回身,同傅念卿的侍女一起扶着她下车。
顾如约看一眼公主府,公主府大门紧闭,大门上开了个小门。
府门前没有车马轿,跟以往门庭若市相比,凸显冷清。
京城达官显贵已经嗅到什么苗头,皇上没有公开降罪慧庆公主,远嫁北疆和亲,态度已经很明朗。
且在梁帝遇刺的非常时期,这些朝中大臣都是人精,公主府门前冷落,也就不奇怪了。
二人走到门口,门上的人认识二人,常来常来不说,看门的小厮熟记京城的达官显贵,不然不小心得罪贵客,吃罪不起。
门上小厮急忙打千,“奴才给两位王妃请安。”
顾如约问:“公主在府里吗?”
“在,公主不见客,奴才回一声,两位王妃不是外人。”
顾如约纳闷公主失势,门前冷落,也不至如此,原来慧庆公主不见客。
两人进倒座厅里等。
过一会,那个传话的小厮回来,“两位王妃,公主请两位王妃进去。”
慧庆公主什么人都不见,对她二人特殊。
顾如约不理解。
萧宝贞没像往常在偏厅见二人,而是在寝殿平常起坐的东厢房见二人,显得格外亲近。
顾如约看见萧宝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泣,挂着笑容,“我本来是不见客的,听说你们两个来,破例见一见。”
两人自行落座,也不见外,顾如约说;“我们跟公主的缘分深。”
“缘分到这里了,我要离开京城,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也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顾如约看慧庆公主萧宝贞落寞,并不伤心。
傅念卿说;“公主远嫁,以后不能常常见面,这真是一大憾事。”
萧宝贞看向顾如约,“五嫂觉得我和亲这件事上,怎么看?”
“送公主到北疆和亲,父皇以大局为重,委屈公主,全了民族大义,公主为两国交好做出的牺牲,梁国人永远宁记的。”
萧宝贞哈哈大笑,“五嫂,冠冕堂皇的话,听了多少遍了,我只想听五嫂的心里话,五嫂现在什么心情?”
顾如约道;“实话说,我很意外,公主这个结果出乎我意料,其实,我一直很佩服公主,不管我们之间关系如何,公主都是我欣赏的人,公主气度上不输男子。”
“五嫂能这样说,宝贞很欣慰,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胜王败寇,推波助澜之人,五嫂要小心。”
“胜负乃兵家常事,宝贞,我不认为你肯认输。”
“五嫂,太抬举我了。”
傅念卿在二人脸上梭巡,似乎品出点味道。
顾如约看看傅念卿,对萧宝贞说;“我们不打扰公主了,公主走时,我们来送公主。”
萧宝贞一直把二人送到寝殿门外,顾如约和傅念卿走出很远,回过头,萧宝贞还站在哪里,大红斗篷被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