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驿馆,吕道贤等在驿馆里,见面就问;“顾太医,大王子雍的病能治吗?”
众人都看着顾仲方,不知道他有几分把握治好大王子雍的病。
顾仲方道;“没有十分的把握。”
顾如约说;“闵后在朝中势力很大,南姜王乞归都要让她三分,我们走时,她对待我们的态度,我怕对我们不利,顾太医每日进宫给大王子雍治病,从驿馆到王宫这一段路恐有危险,我们要提早防范。”
次日一早,南姜王派马车接顾太医进宫,顾如约自乘一辆马车跟进宫,南姜国的武士保护顾仲方乘坐的车辆。
针对大王子雍的情况,顾仲方先用药排除雍身体里的毒,然后针灸打通穴位。
为了防止大王子雍身边的人在药里做手脚,顾如约亲自煎药。
顾如约每日随着顾仲方进宫,治疗了五日,用药和针灸没有任何效果。
王后寝宫里,二王子祚和左相在王后宫里。
二王子祚说;“梁国的那个太医天天进宫给王兄治病,母后应该阻止他们。”
闵后阴着脸,“你父王信任他们,同意他们给你王兄看病,我如果硬是阻拦,引起你父王的怀疑。”
左相道;“王后这里不方便多说,还是由微臣这边安排。”
左相不用亲自出面,他一暗示,朝堂中亲信。按照他的授意行事。
早朝时,南姜国的一个文臣,突然提出,“陛下,梁国使者打着跟我国交好的幌子,给大王子治病,这都五六日了,听说大王子的病也没有起色,微臣怀疑梁国的使者另有目的,梁国太医出入王宫,陛下不可不防。”
接着有有几个大臣纷纷附和,“微臣看这是梁国派人的细作,陛下要小心。”
南姜王乞归没表态,回到后宫。
南姜王去了新进妃子的寝殿,菱儿听见他的脚步声,奔出来,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陛下看臣妾的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她又转了几圈,殿里照射进来的阳光,裙子五光十色,南姜王乞归看着很美,问;“这条裙子是什么做的?”
菱儿扯开裙幅,“这是百鸟羽毛做的,要用几百只鸟儿的羽毛。”
这是顾如约赏她的裙子,临来南姜国之前,顾如约命人给她做了四十几套新衣裙,这条百鸟裙乃宫中之物。
乞归很稀奇,不由赞道;“裙子美,人也美。”
菱儿善于察言观色,发现今日南姜王乞归不是很高兴。
殷勤地给乞归捏肩,问;“陛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朝臣又给陛下出难题了?还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乞归便把朝堂上有人对梁国侍者的怀疑说了。
菱儿道;“陛下,顾太医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要害大王子?害大王子有何好处?对陛下不利,能得到什么利益,南姜国的朝堂内纷争,跟梁国无关,晋王殿下诚心想跟南姜国修好,顾太医是个有医德之人,每日不辞劳苦为大王子医治,没有功劳,却被人怀疑,那以后谁还敢站出来给大王子医治?”
菱儿伶牙俐齿,一番话,国王乞归细琢磨,“有道理。”
如果大王子醒来对何人不利,不言而喻。
梁国使者阴谋害王子雍,没有证据,况且特使容公子和副使看似文人,在南姜境内,又有何威胁,太杯弓蛇影,胆小怕事。
说;“这群臣子一天到晚无事生非,好像他们有多忠心,直言进谏。”
菱儿说;“臣妾不懂这些,只是如果能治好大王子的病,对南姜国是个好事。”
南姜国王乞归看重这个嫡长子,南姜国王跟先王后感情甚睦,大王子雍智勇双全,是王位最佳人选。
南姜王乞归说道;“本王当然希望治好雍儿。”
菱儿给他卖力揉捏,进言说;“要顾太医医治,即便有一分希望,不要顾太医医治连这一分希望都没有。”
“不错。”
顾太医即便治不好,也不能比现在结果还差。
南姜王乞归对朝中诸臣的反对声充耳不闻。
顾仲方每日按时给雍王子用药,施针,又过了五日。
顾如约有点担心,王子雍跟之前一样,还是沉睡不醒,身体没有一点变化。
如果治不好,就前功尽弃了。
她这些日子出入王宫,了解到闵后在朝中的势力,如果王子雍不能醒过来,二王子祚立为储君,朝政被闵后一伙把持,闵后一伙野心勃勃,与中原为敌,主张进犯中原。
西南不久前经历一场瘟疫,军队损失严重,晋王萧逸兵力薄弱,梁国又刚经历一场跟镇西候一战,损兵折将,没有恢复元气,如果南姜国出兵,梁国将腹背受敌,被两面夹击。
二哥顾仲方的医术顾如约知道的,如果二哥没有办法解开雍王子身体里的毒,雍王子身体里的毒中原大夫没人可以解。
顾如约来时有心里准备,如果是普通的毒,南姜国的大夫不乏医术高明之人,早就治好了,不能五六年举国大夫无人敢问津。
看二哥顾仲方不急不躁,顾如约也沉下心来,亲自煎药,亲自喂大王子雍喝药。
喝过药后,顾仲方一个时辰施针。
顾如约站在一旁看着二哥为王子雍施针。
她这几日也留心观察,王子雍有两个贴身侍女,时刻守在床前,两个侍女里至少保证一个人寸步不离,像是事先约定好的,两个侍女很默契,剩下一个侍女时,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离开病床前。
而且宫门守卫外松内紧,宫里侍候的人不多,除了这两个贴身侍女,也就五六个人。
没有南姜王的旨意,外人很难踏入寝宫半步。
顾如约暗想,这其中可以看出南姜王对大儿子的保护,说明他已经警觉到什么,甚至对闵后早已怀疑。
另一方面,这位雍王子生病前跟前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人,在他中毒的这五六年中,小心翼翼地守护他。
听说这位雍王子是个贤德之人,很受朝臣爱戴,看来所言不虚。
跟一个有品德之人打交道,对晋王萧逸有帮助。
顾仲方一个时辰的施针,施针完成后手臂酸麻。
顾如约这十日跟着二哥,更加敬佩二哥的为人,崇高的医德,令自己敬仰。
突然,顾如约瞪大眼睛,发现雍王子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她一直盯着,以为自己眼花了,探身仔细地瞧,雍王子的小手指又动了一下。
惊喜地叫二哥,“顾太医快看,雍王子手指动了。”
顾仲方托着手臂活动,闻言急忙俯身看,雍王子的小手指又连着动了两下,兴奋地说:“有效果了。”
可雍王子的手指只动了几下,便没什么反应了。
动了这几下,雍王子宫里的人精神振奋,这意味着继续治疗,大王子有醒来的希望。
宫人急忙禀报了南姜王。
不消多时,南姜王兴冲冲地赶来了,几步跨到床前,“雍儿醒了。”。
看床上的儿子还是老样子。
顾如约说;“刚才顾太医施针时,雍王子的手指动了几下。”
南姜王乞归听宫人回禀以为儿子醒了,跟预期有点落差,可这毕竟是个好消息,预示着儿子快醒了。
对顾仲方万分感激,“顾太医的医术太高明了,名不虚传,我儿的病治好了,寡人重赏顾太医。”
大王子雍要醒来的消息顿时传遍朝堂内外。
拥护大王子雍的人高兴,对立面的人当然害怕。
次日,南姜王乞归派来接顾太医的马车进宫。
雍王子的宫里的人各个喜笑颜开,对顾太医和助手也殷勤备至。
顾如约煎药时,侍女站在一旁给她打扇,可能是这几年宫里来了不少大夫,宫人已经麻木了,刚开始没抱希望,现在一看梁国太医医术了得,大王子的病情有起色,对二人极热情。
煎药和喂药顾如约都不假手他人,雍王子现在到病愈,正是关键时刻,顾如约更加倍小心。
药煎好了,等着把汤药放晾了,顾如约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一点点喂王子雍喝,王子雍昏迷,喂一次药需要差不多一个时辰,顾如约极有耐心,喂一次药手腕都酸了。
一碗药喝下去,顾如约把空碗递给身后侍女,用绣帕为王子雍擦唇角残留的药汁,又喂了几口白水。
接下来顾仲方施针,顾如约站在一旁,盯着王子雍,观察他的变化。
开始王子雍没什么反应,施针不到半个时辰时,顾如约看见王子雍的手指尖颤了颤。
“他手指又动了,看样有了知觉。”
顾如约知道用不了多久,王子雍就能醒过来,只要坚持用药排毒,辅助施针。
治疗这么久,总算有了点效果,这给顾仲方和顾如约很大鼓舞。
顾如约彻底松了一口气。
终于功夫没有白费。
她走出寝殿。
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空气清新,闻到一股泥土的芳香。
宫殿前青花瓷大缸里养着金鱼,水面漂浮着碧绿的小荷叶。
顾如约站在缸旁看鱼。
一个穿宫装的娇小女子带着两个侍女走过来,走到离顾如约十几步远,两个侍女站在原地,穿宫装的娇小的女子一个人走过来。
顾如约感觉背后有人,脚步轻轻的,知道是个女子。
她回过头,瞬间几乎有点不敢相认,这是从前在主院侍候过她的千儿,衣着华丽,千儿走到顾如约面前,小声叫道:“王妃。”
她朝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凑近像看缸里的鱼,压低声音说;“王后要对付你们。”
顾如约有几分感动,千儿到了异国,心里还是没忘自己国人。
“我会小心的。”又问;“你在这里可好?”
千儿平淡的语气,“南姜王对我不错。”
顾如约发现千儿变了,从前那个胆怯,畏缩的少女不见了,一下子成熟了,没了活泼。
千儿到底有一分良心,心底是善良的,对自己没有丝毫记恨。
顾如约想起千儿在王府时,时常羞怯的笑容,她对晋王怀有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可没做什么坏事,问;“你如果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走时可以带你走。”
千儿很意外,迟疑片刻,低声说;“我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好了我走之前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千儿朝四周看看,“我不能久留,先走了。”
“谢谢你,千儿。”
“我是梁国人。”
千儿说完,急匆匆地带着两个侍女走了。
大王子雍要醒过来的消息让南姜国朝中的某些人恐慌。
次日,驿馆里众人吃过早饭,顾仲方和顾如约要进宫了。
容安、吕道贤等人得知事情接近成功了,都十分高兴,不虚此行,回去好跟晋王交代。
众人非常清醒,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大意。
南姜王乞归派人的皇宫的马车等在驿馆门口,里面走出两个人,脚步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朝王宫方向行驶。
王宫门前的街道车水马龙,马车行驶到繁华地段,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皇宫的马车帷幔遮挡,看不清里面的人。
突然,迎面行驶来一辆马车,直奔着接梁国太医的马车冲过来。
马车夫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堪堪要撞上,马车夫不得已跳车。
两辆马车撞上,就在两辆马车撞上的一瞬间,从街道两侧的酒楼、茶楼上射出无数只羽箭,穿透马车,顿时马车上像扎了一身刺。
紧接着又跳下无数条身影,寒光闪过,数把刀剑把马车劈成两半。
马车被劈开,里面是空的,没有人,这伙人傻眼了,光天化日,当街行凶,一会官府就接到报告赶到,这伙人快速地撤走了。
此刻,顾仲方和顾如约已经到了皇宫。
竟然有人公然暗杀梁国的太医,南姜王乞归得到消息大怒,命迅速查出暗杀梁国太医的刺客。
这时,梁国的太医已经在王子雍的床前,继续为他诊治。
顾如约已经感到王子雍的身体在复苏,由于中毒,又昏迷太久,因此,苏醒过程缓慢。
今日顾如约喂王子雍喝药时,觉得不像往常费力,病人喝药好像很顺利,顾如约判断王子雍初步有了知觉。
顾仲方施针之时,顾如约注意到王子雍的长长的浓密的羽睫好像颤了一下。
旁边的宫女激动地说;“大殿下的眼睛动了。”
顾如约清楚,这是很快要苏醒的征兆。
顾仲方一向保守,从不言过其实,从未承诺过什么,心里有数,嘴上不说。
顾如约不透漏王子雍要苏醒的消息,以免有人在大王子还没有真正苏醒过来时加害。
顾仲方施针的整个过程,顾如约每日都在旁边留心观察王子雍的反应,告诉二哥顾仲方,二哥好根据患者的反应及时调整药方。
施针过程中,王子雍眼睫动了一次,再也没有反应。
慢慢来,顾如约满足了,顾仲方的用药准确,配合施针,刺激穴位早日苏醒。
二哥的医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二哥受了祖父的真传,可以跟父亲媲美。
二哥这次跟晋王来西南,对晋王帮助很大,这些都是日后功勋。
余平匆匆走了进来。
顾如约看余平脸色凝重,知道出事了,递个眼色给他,两人走出寝殿。
走到寝殿前庭院里,余平说;“出事了,每日接顾太医的马车走到半路被人劈成两半,多亏王妃早做防备。”
“狗急跳墙,大王子要苏醒的消息刚传出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南姜国朝堂的形势,比我们来时估计的还要严酷,大王子威胁到某些的人的利益,这是要孤注一掷。”
余平道;“王妃留下来很危险,不然,末将护着王妃离开南姜国,王妃放心,末将拼死保护王妃脱身的。”
顾如约摇摇头,“不行,我们来的目的没有达到,如果离开,顾太医多日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朝堂中王后的势力很大,我们介入到他们王位之争,王妃和顾太医的处境很危险。”
刺客是冲着顾太医来的,如果杀了顾太医,医治王子雍半途而废,她们的计划失败。
顾如约道;“从治疗的情况看,大王子用不了几日便可醒过来,我们只要保证这几日内顾太医的安全。”
一旦王子雍醒过来,敌对派再杀梁国的太医就没有意义了,梁国的使者就安全了,只要在坚持几日,就大功告成了。
余平心想,这是人家的地盘,时刻有危险。
说;“不然这样,王妃不用跟顾太医来王宫,属下保护顾太医来王宫给大王子医治,属下保证,只要有属下一条命在,决不让顾太医伤及一根毫毛。”
余平劝说顾如约,临行前,晋王殿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王妃的安全,王妃出事的话,余平回去没法跟晋王交代。
顾如约不能至二哥一个人于危险之中,“我协助顾太医,争取早一点让雍王子醒过来,我们也能早一点脱离危险的境地。”
这时容安走进庭院,来到跟前说;“南姜王派侍卫对大王子的宫殿加强防护,派武士专门保护顾太医的安全,南姜王派人来说,顾太医留在王宫中,不必回驿馆。”
南姜王乞归迅速采取行动。
余平略放心,说:“如此甚好,既然南姜王把大王子的宫殿保护起来,顾太医留在这里安全。”
顾仲方和顾如约住在王宫里。
不用每日在王宫和驿馆之间往来,免去沿途的不安全因素。
宫殿里有许多房间,宫人准备房间给顾仲方和顾如约居住。
王子雍的寝宫很奢华,顾如约住的房间内一应生活用品齐备,有两个南姜国的侍女侍候她。
用过晚膳,顾如约有每日沐浴的习惯,两个侍女已经备好香汤。
沐浴出来,一个侍女为她梳头,顾如约问;“大殿下没昏迷时有什么喜好?”
侍女仔细地为她梳理着长发,说:“大殿下喜欢读书,读书时不许人打扰。”
“大殿下喜欢读什么书?”顾如约问。
侍女摇摇头,“奴婢不认识字,不知道大殿下读什么书。”
治疗这段日子,顾如约几乎非常熟悉雍王子,听侍女说王子雍是品行高尚,待人谦和。
她住在王宫里,没事就坐在雍王子的床前,给他念书,她选的都是中原历朝历代明君和先贤的故事。
书是按照她的要求,容安准备的,容安是萧逸的伴读,喜好读书的习惯一直保留着,书卷不离手,出使南姜国,容安带了一箱子书。
顾如约读书时,极专注认真,她相信雍王子能够感知到。
天色已晚,顾如约合上书,站起身。
她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黝黑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