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一干人走下来,萧逸朝顾如约走过来,方才救下的一对兄妹也跟着过来。
顾如约迎上前,查看萧逸没受伤才放心。
萧逸关切地问;“如约,你没事吧?没吓到吧?”
刚才的场面血腥,几个小丫鬟吓得到现在都不敢朝高台上看。
顾如约摇摇头,“我没事。”
她刚才紧张得呼吸快停滞了,她不懂武功,也能看出来,如果不是人多,单打独斗,这些人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使钢鞭的男人的对手。
那对兄妹上前,姑娘盯着顾如约,又看看萧逸,问:“你是他什么人?”
顾如约还没回答,萧逸道;“我妻子。”
两兄妹的兄长道:“我叫楚寻南,这是我妹妹楚寻梅,方才多亏义士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这位义士尊姓大名。”
吕道贤插嘴说;“这是晋王殿下。”
楚寻南抱拳,“拜见晋王殿下。”
楚寻梅问;“这位就是晋王妃。”
这位楚姑娘性格爽快,快言快语,顾如约微笑说;“楚姑娘兄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肝义胆。”
这时,摆擂的那户人家的家仆走过来,“请义士们进宅歇息,茶饭款待,另外还有受伤的人,抬进宅门里疗伤。”
楚家兄妹带来的人大多受了轻重不同的伤,晋王的侍卫也有受伤。
受伤的人抬进去上药。
众人跟着他进宅门,顾如约走到宅门口,抬头看见门上两个字,常府,这户人家姓常。
走进常府,常府极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重重院落,堪比晋王府。
刚才在外面听见议论说常家是本地最大的富户。
众人往里走,常府管家引路,众人先去看望常公子,一个丫鬟正给常公子伤口涂抹伤药,常公子的伤口血肉模糊,染儿几个胆小的丫鬟躲在后面都不敢看。
常公子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楚家兄妹及时出手相救,常公子早已命丧高台。
萧逸对常管家说;“本王有随行的太医,医术高超,本王命人接他过来为你家公子疗伤。”
管家跪地叩头,“谢谢晋王殿下。”
管家爬起来,“我家公子如果能活命,定当报答各位恩人。”
萧逸派人去接顾仲方。
大家去前厅等候。
管家陪着,众人在前厅落座。
萧逸问管家,“这个夺刀的仇家你们认识吗?”
管家说:“认识,我家老爷乐善好施,这人受伤被我家老爷遇见,抬到家里医治,这人原来受伤是假的,闻听常家有一把宝刀,冲着宝刀来的,他杀死了我家老爷,当时出了点意外,碰巧我家公子的两个江湖朋友在府上,宝刀没有落在他手里,我家老爷死后,我家公子一心想报仇,摆擂台引他出来。”
顾如约暗想,这位常公子冒险用这个办法,也有他聪明之处,摆擂台各路英雄好汉云集,贼人来夺刀,就有人出手,这位常公子的武功不错,可不是贼人的对手。
萧逸对余平说:“拿本王的名帖到官府,缉拿凶犯。”
夺刀的贼人负重伤,走不远,官府画影图形,通缉凶犯。
管家跪地叩头,“谢晋王殿下!”
从这管家口中得知,常家几代都是商户,跟异族人做生意。
在驿馆接来顾仲方,常公子伤重,耽搁时辰久了,有生命危险,顾仲方直接去看常公子。
检查了一下伤势,顾仲方对萧逸说;“常公子的伤势很重,恐怕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浑身的肉都被钢鞭打烂了,这位常公子过于自负轻敌。
顾仲方为常公子清理伤口,上祖传的伤药,又喂他口服的消炎止痛药。
楚氏兄妹的人都有受伤,顾仲方给他们的伤口上了药。
伤者都处理了伤口。
众人告辞,管家送出来,千恩万谢。
离开常家,日已过午,萧逸等人要回驿馆,对楚寻南说;“就此一别,楚义士后会有期。”
楚寻南抱拳一揖,“今日之事,谢晋王殿下相助,它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顾如约一直观察楚寻南,楚寻南行为举止磊落,知道晋王身份,也没表现出诚惶诚恐,而是言行举止一派从容。
楚寻梅显然也不是普通的民间女子,见过世面,个性洒脱。
楚寻梅凝望着萧逸,“晋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寻梅记在心里。”
又看顾如约,“晋王妃是寻梅所见最美的女子。”
顾如约弯眉浅笑,“楚姑娘有机会去京城走走,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
楚寻梅露出惊奇的表情,“是我孤陋寡闻。”望着萧逸,“晋王殿下,王妃说的是真的吗?”
“各花入个眼。”萧逸道。
楚寻梅挑衅地看着他,“在殿下眼里,王妃是最美的,我说得对吗?”
“算是吧!”
“晋王妃可真幸福。”楚寻梅的话有一点酸。
楚寻南拱手,“各位后会有期!”
两伙人分开。
楚家兄妹走远,拐过这条主街,背街人少了,驿馆建在背街里。
吕道贤看此处街道僻静,说;“殿下,在下看楚家兄妹大有来头,知道殿下身份,没有一点畏惧,在殿下面前俨然身份不比殿下低。”
萧逸道;“楚家兄妹极有可能是息国王室,他们兄妹的武功路数不是中原的武功,息国王室用汉楚姓。”
众人恍然大悟,陈承忠说;“怪道看着两个人不像中原人,殿下出手帮他们,是看出他们的身份。”
萧逸道:“西南要跟临近国交好,也许这两个人能对我们跟息国的关系有帮助。”
余平服气,“殿下高瞻远瞩,我们还没到封地,就结交息国王室。”
吕道贤接过话头,“还不止这些,殿下出手,不仅帮楚家兄妹,还有常家,常家是西南富商,殿下在西南要靠这些商户支持。”
“那这么说是一举两得了。”
陈承忠很高兴。
萧逸道;“还有一件事,那个夺刀之人负伤逃走,本王已经命官府通缉捉拿,本王看官府不一定能抓到他,此人有些本领,这一次没有夺取宝刀,不能善罢甘休,伤好后还会再来,常家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对余平说;“派人在常家设下埋伏,等那个人一出现拿下。”
几个人在前面走,顾如约跟在身后,萧逸与几个人的话她全都听见。
回想刚才萧逸一直没出手,阻止属下动手,直到楚氏兄妹跳上台,萧逸窥出楚家兄妹的武功,方出手相救。
萧逸真是谋大事的人,从不感情用事,所有行为,对己有力,对千秋大业有帮助,并非是看见楚家兄妹有危险,仗义相救。
萧逸性格颇冷,前世夺得天下,靠运筹帷幄,也是他冷静,理智,不善心泛滥。
顾如约走在萧逸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透着冷硬,突然,一个念头窜上脑海,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跟他争夺皇位有冲突,或者必须要有取舍,他会怎么选?一个月前已经确定的东西,突然,有点不太能确定了。
沉香、染儿,贞儿,千儿跟在身后,离开十几步远,晋王跟属下说话,下人离开一段距离,晋王四周都是侍卫,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顾如约看见独忘忧一个人落在后面,低头想心事,忘忧跟这几个丫鬟不一样,人清高,心思重。
贞儿回头招呼忘忧,忘忧才跟上。
回到驿馆,萧逸跟属下去前院商议在常家设下埋伏,引诱那个夺刀的贼人出现。
顾如约回后院,顺道去厢房看柳夫人。
柳夫人已经退烧了,午膳喝了燕窝粥,人精神多了,看顾如约好像从外面回来,笑着问;“王妃上街了?”
顾如约在床前椅子上坐了,“殿下说带我上街逛逛,今日柳姐姐气色很好。”
柳轻罗说;“今日神清气爽,刚吃了燕窝粥,顾太医说再喝两日汤药。”
两人说了一会话,顾如约从柳夫人屋里出来。
出了东厢房,看见对面西厢房游廊里,罗红玉、姚杏儿坐在廊下嗑瓜子,两人样子很亲密。
顾如约平常不用她们来正房请安,同侍一个男人,即便没有芥蒂,若说后院妻妾亲如姊妹,那可是男人的臆想。
不常见面,对彼此都好,大家都舒服。
回房后,午膳送来,顾如约洗手,萧逸在前院用膳,她坐在桌旁一个人吃。
用膳时,沉香、桂香和忘忧、月奴四个大丫鬟侍候。
顾如约边吃,眼睛瞄了几次忘忧,自从街上回来,忘忧有点魂不守舍。
忘忧几次接近容安,顾如约都看在眼里,容安是萧逸的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如果容安有意,收忘忧为妾或通房,只要容安开口,萧逸就能答应,一个丫鬟在主子眼里就是个物件,尤其对萧逸这样的人。
这个朝代,妾都可以送人,正妻是有保障的。
顾如约忖度容安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容安不喜欢忘忧,这样的丫鬟,没有那个主子愿意留在身边,顾如约想等到了封地,安顿下来,找机会把忘忧打发了。
转而又想到楚寻梅,楚寻梅看萧逸的眼神里毫不隐藏的爱慕,萧逸救下楚寻梅,当然楚寻梅不知道萧逸的意图,楚寻梅正值青春妙龄,对救了自己的绝色美男一见钟情也属正常。
像萧逸这样有权势样貌,总有女子对他痴心,顾如约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别人觊觎你的私有物品,谁能高兴。
这个楚寻梅性格泼辣,今日分开了,难保以后寻来。
吃过午膳,屏风后木桶里已经备好水,顾如约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看见萧逸走进门。
顾如约吩咐丫鬟重新备水。
萧逸坐在榻上,顾如约坐在绣墩上擦头发,问;“殿下,我们在滇苍镇停留几日?”
“常公子的伤势很重,如果这时候仇家来寻仇,常家就有危险了,官府捉拿案犯,一时没有结果,我们已经安排好,等仇家来,拿住他,待常公子伤势好转,怎么也要七八日,父皇命我去封地,没有明确的期限,时间宽松,不着急赶路多留几日,把事情处理完再走。”
萧逸掌控一切,心思缜密。
他没提楚家兄妹,顾如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瞄着他的脸,“那个楚姑娘对殿下好像有意思,等几日也好,楚姑娘如果来,我们走了,她扑个空要失望了。”
“女人头发长,心眼小。”萧逸摸着她湿漉漉的秀发,认真地说:“如约,我有你就够了,女人多了,我也没有太多精力。”
现在的萧逸是没有任何资本不受宠的皇子,手里没有军队,没有钱财,封地的条件恶劣,种种对萧逸来讲,走到巅峰,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极其艰辛的路,确实萧逸现在不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当然从前这里面有薛贞柠的原因,主要还是他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女人并不是第一位的。
等以后夺得天下,面南背北称帝,到那时三宫六院就有精力了。
顾如约忍不住这样想。
“你这小脑袋,又胡思乱想了。”
萧逸揉了揉她的头,站起来,走去沐浴。
等萧逸沐浴出来,看见顾如约躺在榻上睡着了。
不知道梦到什么,嘴角边带着笑,萧逸手指在她唇角边划过。
然后平躺在她身边,想着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南姜国和息国的情况。
南姜国情况复杂,常有动乱发生。
四五月份,西南地方湿热,顾如约早起把萧逸的戴着的香囊拿来,配了驱虫的草药,粉碎,制成粉末状,缝一个布口袋,装上草药末,放入香囊里,驱虫辟邪。
她正坐在窗下榻上缝布口袋,沉香进来,“王妃,昨日那个楚姑娘来了,拉了一车的吃食。”
沉香话音刚落,楚寻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楚寻梅求见王妃。”
人都到门口了,顾如约不能不请她进来,扬声说;“请进,楚姑娘。”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
楚寻梅挑开门帘,走了进来,蹲身福了福,“楚寻梅拜见王妃。”
顾如约昨日听萧逸他们说楚寻梅可能是息国人,通晓中原汉的礼数。
她的身份特殊,顾如约客气地说;“楚姑娘请坐。”
楚寻梅没坐,走过来,拿起榻上的香囊,看了看,“这是王妃做的?”
“嗯”
“王妃这个香囊做的真精致,下这样大的功夫是给晋王殿下的吧?”
顾如约笑了笑。
自己的女红不好,楚寻梅是异族人,异族女子个性豪爽粗矿,女红不如中原女子精细,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整日练习女红,到出嫁时,各个都有一手好女红手艺,顾如约从小便不喜欢女红。
名门世家家里都有针线上的人,女红成了闺阁小姐的门面,费了多少年功夫练就女红,其实没多大用处。
楚寻梅放下香囊,又拿起她缝制的布袋子看了看,“王妃真有耐性,鼓捣这个费事的玩意。”
顾如约把针线收到针线笸箩里,说;“我也没有耐性,一两年做不了一个。”
楚寻梅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你是给晋王殿下做,才有耐性,你们喜欢送情郎荷包?”
楚寻梅一不小心说走嘴,你们喜欢送情郎荷包,那她们异族没这个习惯。
顾如约没点破,萧逸自有安排,她不能透漏出发现楚氏兄妹秘密的信息,打乱萧逸的计划。
略过她的破绽,说;“送荷包有讲究,荷包经常戴在身上,别的东西不经常戴。”
经常戴在身上,能想起送荷包的人。
“原来是这样,心思够深的。”
汉人女子喜欢的男子,表达比较含蓄,没有像楚寻梅这么直接上门。
顾如约对她不反感,楚寻梅豪爽,直来直去,没有过多的心思。
一个丫鬟从东厢房走出来,走到上房,进门行礼,“王妃,今早侧妃身上起红疹子了,侧妃让奴婢回王妃,找顾太医去给看看。”
二哥去了常府,给常公子治伤,顾如约说;“顾太医现在不在驿馆,等顾太医回来,我通知他去看姬侧妃,我这里有客,晚点我过去探望侧妃。”
姬侧妃的丫鬟走了。
楚寻梅看丫鬟走了,问;“晋王有多少个妾?”
顾如约道;“原来有名分和没有名分的统共二十几个,出京前,问她们有不愿意跟来西南的,放出王府了,现在剩下八个。”
楚寻梅见怪不怪,大概没觉得晋王的妾多,凑近她好奇地问;“王妃,你嫉妒吗?”
顾如约认真想了想,“不嫉妒。”
楚寻梅盯着她的脸,“晋王殿下后院这么多女人,王妃一点不嫉妒,王妃跟这些妾好像关系不错,我觉得不可思议。”
楚寻梅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顾如约心想,这有何奇怪的,因为她清楚萧逸心里没有这些女人。
顾如约道:“爱屋及乌。”
这句糊弄楚寻梅的话连自己都想发笑。
楚寻梅说;“爱屋及乌的意思是王妃喜欢晋王,连他的小妾都欢喜,我理解的对吗?”
顾如约越发断定楚寻梅是息国人,中原的成语,她听不太懂。
“意思差不多。”
“晋王好像很爱你。”楚寻梅道。
“是吗?”
萧逸可没说过。
楚寻梅待在驿馆不走,顾如约还要应付她。
眼珠一转,对月奴说;“你去看看殿下回来没有,如果殿下回来,跟殿下说楚姑娘来了。”
边说朝月奴眨眼,月奴领会。
月奴到外院走一圈回来,说;“王妃,跟殿下的小厮说,殿下出门了,殿下好像去了…….”
顾如约故意问:“去哪里了?”
“殿下被陈将军拉着到勾栏瓦舍逛逛,今晚…….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顾如约给月奴一个鼓励的眼神,随机应变能力不错。
楚寻梅很失望,晋王被手下人拉去享乐,自己等晋王,看来今天白等了。
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晚了怕我哥担心。”
顾如约假意挽留了,楚寻梅说;“我改日再来玩。”
送走楚寻梅回来,月奴小声说;“殿下没在府里,没去勾栏,是奴婢胡编的。”
顾如约道;“知道你家王爷不能那种地方。”
“不能去哪里?”
萧逸掀帘子走入。
顾如约朝窗外看了看,问;“你在门口碰到楚姑娘了吗?”
“没有。”
两人正好错开了,不然谎话穿帮了。
桂香打水,萧逸洗手,问;“楚姑娘怎么来了?”
顾如约把手巾递给他,“那还用问,找你。”
“她同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晋王这么多妾,我们相处很好,为什么?”
萧逸感兴趣地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爱屋及乌。”
萧逸呵呵笑。
爱屋及乌,真敢说。
王府的管家赵俊看着两马车东西,楚姑娘送的礼不知如何处置,去内院上房请王妃示下,“殿下,王妃,楚姑娘来拿了许多东西。”
顾如约问;“都是什么东西?”
管家赵俊说;“整只的羊,猪,水果、点心,茶叶…….”
顾如约眼睛漂着萧逸,笑眯眯的,“这位楚姑娘可真下血本,不过送的东西挺实惠。”
萧逸装没听见。
楚姑娘已经走了,送的礼物留下了,往回送,不知道这位楚姑娘住在什么地方,顾如约对赵管家说:“既然人家送来了,不能送回去,羊和猪送驿馆的厨房,水果和点心拿进来各房分了。”
几个小厮抬着几筐水果,大包小包的点心送到正房。
顾如约对沉香四个丫鬟说;“分一半给外院,剩下的按照份例分了,送到各房中,”
水果分成两半,点心也分成两半。
忘忧说;“我跟月奴送外院的,沉香姐和桂香姐送内院。”
外院住着陈承忠等几位武将,吕道贤和容安各自住一间厢房。
忘忧和月奴提着水果和点心到外院,忘忧对月奴说;“我送吕先生和容公子的这两份,你送陈将军他们的。”
月奴知道忘忧的心思,也不跟她争,自去送几位武将的几份。
忘忧先送了吕先生那份,最后剩下的一份送容公子。
看见容公子房中已经掌灯。
窗纸映出容公子的影子,容公子一个人住,这是个绝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