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道寒咧的声音,穿过大殿传来。
殿上所有人朝声音传来地方望过去,殿门口一道峻拔的身影,一步步,靴子踏在青石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逸面沉如水,也没行礼,经过熹儿身旁,径直走到皇后面前。
“请问皇后为何给本王的侧妃动刑?”
萧逸的目光如刀,彻骨的冰寒,杨皇后打了个激灵,尴尬地,勉强解释说;“逸儿,你回来了,你王府梁夫人被人下毒小产,顾侧妃房中的丫鬟招供是顾侧妃指使下毒。”
萧逸回身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熹儿,“是这个丫鬟?把她弄醒,本王想听她亲口招认。”
坤宁宫掌事太监高玉贵急忙拿过来一张纸,躬身赔笑说;“晋王殿下,这是这个丫鬟的供词,上面有她亲手画押。”
萧逸一把夺过供词,看都没看,把纸张甩在高玉贵的脸上,眯着深眸,“拿冷水把她浇醒,听到了没有。”
高玉贵被晋王阴蜇的神情吓到,急忙命太监;“拿冷水来,把她浇醒。”
太监急忙端着一盆冷水,浇在熹儿身上。
冷水刺激下,熹儿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开始没有聚焦。
萧逸蹲身,拨开她挡着眼睛的湿发,脸上一条很深的鞭痕,渗着血。
熹儿看见他,挣扎着要起来,微弱的声音,“殿下。”
萧逸问;“是顾侧妃指使你下毒的吗?有本王在,没人敢动你。”
熹儿用力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奴婢没…..下毒,她们逼着…..奴婢……”
萧逸直起身,冷声对杨皇后说;“皇后听到了吗?屈打成招。”
杨皇后后悔没打死这个侍女,让她当场翻供,朝高玉贵厉声说:“狗奴才,你是怎么审的,这丫鬟翻供了。”
高玉贵捡起那张供词,跪下,分辨说:“这确实是她自己招认的。”
杨皇后看一眼顾如约,“晋王,梁夫人怀的是你的骨肉,难道晋王为了顾侧妃,连子嗣都不顾了吗?”
“本王的子嗣?”
萧逸冷笑数声,朗声朝殿外喊;“带上来!”
高升带着几个太监把梁凤锦押上殿来。
梁凤锦看见皇后,像看见救星,挣脱太监,扑倒皇后跟前,“皇后娘娘给婢妾做主啊!”
杨皇后疑惑不解,审梁凤锦小产一案,晋王把梁凤锦押来坤宁宫,“晋王,这怎么回事?”
梁凤锦跪在皇后面前啼哭,“皇后娘娘,婢妾冤枉。”
萧逸冷冷地看着杨皇后,“皇后不是要审是谁下毒吗?是本王让人下毒,本王本想给皇后娘娘留个体面,不揭出来,皇后逼着本王道出真相。”
鄙夷地看着跪地哭泣的梁凤锦,“皇后娘娘知道她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吗?是本王王府的马夫。”
梁凤锦慌乱地争辩,“不是,殿下冤枉婢妾,婢妾怀的是殿下的孩子。”
萧逸冰凉地眼神看着她,“本王碰过你吗?”
梁凤锦小心翼翼地,“殿下忘了,那日殿下寿诞酒醉后…….”
萧逸呵呵两声,眯眼,身上充斥着危险的气息,“你以为本王真的醉了?碰你?本王嫌你脏。”
逼近一步,深眸洞穿一切,“戏棚是你叫人破坏的,想把肚子里的孽种算在本王头上,你打的如意算盘。”
梁凤锦惊恐地望着他,喊着,“不……不……”
萧逸厌恶的神情,“马夫已经招认了,你竟然勾引一个马夫,真是饥不择食,本王一直没有处置你…….”
萧逸脸上似笑非笑,看着杨皇后,“因为你是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人,还是皇后亲自处置吧!”
本来不想撕破脸,是皇后居心歹毒,梁凤锦耍心计,触怒晋王。
梁凤锦的所为被揭穿,抵赖不了,瘫倒在地。
被晋王讥讽,杨皇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骂梁凤锦,“你做出这样的丑事,辜负了本宫对你的教导,本宫现在也留不得你。”
梁凤锦闻言,惊慌地爬到杨皇后跟前,扯着杨皇后的袍子,“皇后娘娘饶命,求皇后娘娘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饶了奴婢一命。”
杨皇后嫌厌地拂开她的手。
梁凤锦又跪爬到萧逸跟前,叩头如捣蒜,“殿下,婢妾知道错了,殿下饶了婢妾吧!”
萧逸别过头。
梁凤锦央求着,“皇后娘娘把婢妾赐给殿下,婢妾开始仰慕殿下,可殿下连正眼都不看婢妾,碰都不碰婢妾,婢妾也是女人,慢慢死心,婢妾做出糊涂事,婢妾知错了,求殿下开恩,饶了婢妾。”
顾如约看着这一幕,心知梁凤锦是活不成了,求也没用,不管什么理由,这种丑事出了,事关皇家体面,就是死路一条。
杨皇后颜面尽失,恨梁凤锦打自己的脸,“念在你与本宫主仆一场,赐三尺白绫自己了断。”
挥挥手,“带下去!”
上来几个太监,把梁凤锦拖了下去。
梁凤锦哭喊着,一直被太监拖出殿门,直到没了声音。
杨皇后没想到最后演变成这样的结局,没有把顾如约怎么样,自己反倒难堪。
脸一变,对顾如约和颜悦色,“顾侧妃,本宫受这个贱人的蒙蔽,顾侧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恨本宫。”
顾如约还没答话,萧逸冷漠地开口,“皇后娘娘从我王府里带走顾侧妃,现在宫里和晋王府传遍了,皇后一句话,顾侧妃蒙不白之冤,就当没发生过吗?顾侧妃还差点遭到皇后娘娘的毒手,这笔账又怎么算?皇后娘娘跟本王到父皇面前评评理。”
杨皇后慌了,自知理亏,此事真闹到皇帝跟前,她在皇帝面前的形象更加一落千丈,且顾侧妃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萧逸不是善茬,她想几句话把这件事抹平,不出一点血,萧逸定然不答应,于是咬咬牙,“是本宫一时不查,让顾侧妃受惊了,本宫愿意出五千两银子,为顾侧妃压惊。”
说完,看着萧逸,有求和之意。
皇后服软,又没伤顾如约一根汗毛,萧逸沉吟片刻,“好,不过,请皇后以后不要插手我晋王府的事,没有下一次。”
如果不是用杨皇后制衡周贵妃和齐王,今日的事萧逸不能算完,记下一笔,来日再算。
杨皇后在晋王面前,忍气吞声,朝坤宁宫掌事太监高玉贵说;“取五千两银子送去晋王府。”
这件事在坤宁宫了结,梁凤锦红杏出墙,对晋王来说是家丑,不宜宣扬。
萧逸走到顾如约身旁,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
两人经过熹儿身旁,突然,熹儿伸手抓住顾如约的裙摆,微弱的声音,“主子,奴婢对不起主子,求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以后当牛做马侍候主子。”
顾如约低头看看趴伏在地的熹儿,皇后恶毒,皇后对付熹儿的手段,看熹儿身上的伤就知道,可这些都不是原谅和接受背叛的理由。
一个不能忠于主子的奴婢,那个主子也不会留在身边的。
出卖主子,不能饶恕。
顾如约在深宫十几年,深知一个忠心的奴才的重要,像熹儿这样的侍女,关键时刻能害死主子,一点不能心软。
顾如约把裙摆从她手里抽回来,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朝宫门走去。
熹儿绝望地喊,“主子!”
顾如约硬下心肠,头也没回。
随即,熹儿被高升带着几个太监拖了下去,结局可想而知。
跨出宫门的瞬间,重见阳光,阴霾散去。
顾如约问;“殿下不是出京打猎了?”
怎么出现在宫里,及时赶来救出自己。
萧逸道:“得知你的丫鬟被牵扯其中,我就赶回来了。”
顾如约的丫鬟意外被牵连进去,萧逸不放心,策马疾奔赶回京城。
“谢谢殿下救了我。”
皇后至她于死地,萧逸不来,没人能阻止。
“这也是我的失误,考虑不周。”萧逸歉意的道。
意外被卷起来,也是熹儿没有经验,一般别房中的膳食轻易不能碰,尤其是已经有身孕的姬妾。
顾如约禁足刚被放出来,萧逸没想到出了这个岔头,问;“我如果没及时赶到,皇后对你动刑,就屈打成招了。”
顾如约坚定地摇头,“我如果招认,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认,还有一线生机。”
熹儿屈打成招,等着她的只有一死,如果抵死不认,也许还有生存机会。
萧逸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差点来晚了。
冬季空气寒凉,萧逸深吸一口气,问:“你知道梁凤锦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
“嗯”
顾如约不相信萧逸要了梁凤锦。
萧逸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相信我?”
“我相信殿下不会碰府里的姬妾,殿下的心从来都在一个人身上。”
顾如约想都没想,几乎脱口而出,这是她心里一直认定的,不存在任何怀疑。
萧逸徒然变脸,目光微沉,冷了下来,松开顾如约的手。
刚有一点缓和,两人的关系又疏远了。
走到皇宫甬道上,萧逸步子大,顾如约在身后紧赶慢赶,才不至于被他落下。
萧逸也没有放缓脚步等她的意思,萧逸喜怒无常,毕竟萧逸赶回宫救了自己,顾如约迁就他,不跟他计较。
前方甬道出现一个人,提着袍子疾走,走近了,顾如约看清楚是顾仲方,顾如约心一暖,二哥赶到宫里来救自己,刚才心底里一直盼着二哥,二哥尽管来晚了,没让自己失望。
由于着急赶路,到跟前顾仲方才看见顾如约,徒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惊喜,“顾侧妃没事了?”
顾如约微笑说;“我没事了。”
顾仲方擦着额头上的汗,这一路提着的心放下,连说了两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如约看出顾仲方为来救自己心急,很感动,“谢顾太医。”
顾仲方边擦着汗,有些喘息,“我来晚了,幸好顾侧妃没事。”
只顾着顾如约的安危,顾仲方没留意顾如约身旁的晋王。
萧逸冷眼看着二人,突然问;“顾太医着急赶路,是要去坤宁宫救本王的侧妃吗?”
顾仲方接到晋王府小厮送出的消息,就往皇宫里赶,一门心思在想如何救出顾如约,忽略的顾如约身旁的晋王,恍然大悟,晋王在顾侧妃一定是没事的。
这才想起来,躬身行礼,“微臣失礼了,请殿下恕罪,微臣接到消息怕顾侧妃出事,着急进宫。”
萧逸面色清冷,淡淡的语气,“顾太医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本王的侧妃有危险?”
顾如约接过话茬,解释说;“皇后娘娘把熹儿带走,我就知道可能冲着我来的,我就叫人通知顾太医,求顾太医相救。”
萧逸的神情辨不清喜怒,“原来如此,谢顾太医仗义相救。”
顾仲方忙道;“微臣没帮上什么忙,担心来晚了,侧妃没事微臣也就放心了。”
顾仲方说的是心里话,萧逸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顾太医出宫吗?让王府的马车送顾太医回去?”
顾仲方说;“既然来了,微臣去一趟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平安脉。”
萧逸和顾如约朝宫外走,顾仲方去后宫。
一路到宫门,萧逸沉默,没有说话。
顾如约察觉萧逸的不悦,自己没有向晋王求救,而是去向顾仲方求救,萧逸心里不舒服吧。
当时情况紧急,贸然找顾仲方是有些不妥,二人并不是很熟悉,萧逸的心性多疑。
快走几步,追上萧逸,解释说;“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想不出能帮我的人。”
萧逸心想,从上次皇后炸病,看出顾家父子是皇后的人,又掌握皇后的秘密,顾如约找顾仲方帮忙,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放慢脚步,有意等顾如约跟上。
走出宫门,晋王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前。
侍卫掀开车帘,顾如约刚想踩着矮凳上车,身体一轻,萧逸在身后提着她的纤腰,把她稳稳地放在马车上,然后,跨步上车。
马车启动,顾如约跟萧逸并排坐着,中间离开一点距离。
有惊无险,顾如约也是死里逃生,这会也有些后怕,沉默不说话。
天寒地冻,马车棉帘放下,白日没掌灯,马车里光线有点暗。
萧逸不知想着什么。
一路两人无话。
到了晋王府,马车在前院刚一停下,太监打起棉帘,萧逸起身先下车。
等顾如约探出头,看见萧逸大步朝寝殿走去,也没等她,高升带着太监紧跟在身后。
搭着一个仆妇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顾如约直接回主院,两人各走各的。
一走进主院,月奴从窗户里看见,惊喜地喊了声,“主子回来了。”
沉香、桂香几个丫鬟正在屋里提心吊胆,担心主子。
看见顾如约走进院子,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
几个丫鬟一下把顾如约围住,桂香抹眼泪,沉香哭道;“主子可回来了,主子被宫里的人带走,没有消息,急死奴婢们了。”
“皇后问清楚了,放了主子。”
贞儿天真地说。
外面冷,大家都站在院子里,顾如约说;“进屋说。”
进屋里,桂香替顾如约解开斗篷,顾如约坐在榻上,忘忧端上一盅热茶,“主子先喝一盅热茶,暖暖身子。”
顾如约接过茶盅,看几个丫鬟都望着她,染儿问;“熹儿没跟主子一起回来吗?”
顾如约呷了一口热茶,“她不回来了。”
染儿,贞儿,熹儿,千儿几个小丫鬟年龄相仿,平常在一处玩,贞儿不解地问;“主子,熹儿去哪里了?”
顾如约端着茶盅,思忖,以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沉香和桂香靠得住,敲打一下后来的几个丫鬟,“熹儿背叛了主子,另有去处了。”
几个丫鬟茫然,互相看看,没听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
月奴不太相信,“主子,熹儿真背叛主子了吗?”
顾如约平静地说;“皇后娘娘动用酷刑,熹儿没熬过去,供认我是她的主使,是晋王殿下赶到,救下了我。”
几个丫鬟露出吃惊的表情。
顾如约放下茶盅,“背主的丫鬟我是不能留的。”
千儿小声问;“主子把熹儿怎么样了?”
十有八九被高升私下里处死了。
顾如约说;“宫里背弃主子的奴婢只有一个下场,赐死。”
几个小丫鬟同时哆嗦了一下。
梁凤锦消失了,主院的熹儿消失了,侍候梁夫人的贴身丫鬟金凤,严嬷嬷,都消失了,东院院门一把铁锁锁了。
府里的下人们恐惧,没人敢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