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节级见几个人沉默不语,呵呵笑道:“今日有什么喜事难得人聚得这么齐。”
病尉迟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刚好凑上罢了。”
“所谓相逢不如巧遇,既然人头如此齐,来,兄弟敬诸位一杯。吃了这一杯酒,我便就该出去忙了,等过些日子,得闲我回请诸位。”
“怎么敢让节级破费”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杯子,与李节级喝了一杯酒。
把杯子放下,李节级站起身来,向病尉迟几个人拱手:“兄弟有差事在身,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这便就告辞了。不到之处,诸位海涵一二”
病尉迟带着兄弟们站起来相送,看着李节级慢慢悠悠出了柴门。
李节级一走,没毛虫许二便道:“没想到张相公生前还结下了这个善缘,这样一来张家便就惹不得了。只是昨天那事,不知道那个张十二郎会不会记仇。”
“又没有动他一根手指,不过是吓了一吓他而已。那十二郎也不是三岁孩子,难道吃不了吓我就不信,难道还会为这么一件小事,捉我们兄弟到牢里去”
旁边一个敞着胸怀的汉子一边拿着条鸡腿啃着,一边大咧咧地道。
病尉迟面不改色,对众人道:“这话说得有道理,诸位兄弟也不用怕,我们又没动那张十二郎一根寒毛。只是新官上任,总要闹点事出来,都警醒一些,最近不要闹事”
众人哄然应诺,继续坐下喝酒吃肉。
李节级出了柴门,晃晃悠悠转过街角,向等在那里李中纪叉手:“都头,小的已经查看得明白,平明跟着病尉迟的几个闲汉,都在园子里,不曾少了一个”
“好,这事如果做成,你记首功”李中纪拍了拍李节级的肩头,转身招呼人手。“小的们都打起精神,随我到园子里抓人。记住,不许跑了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兵丁哄然应诺,纷纷取了藏的兵器出来,随着李中纪向菜园柴门而去。
到了园门,李中纪鼓气暴喝,一脚把柴门踹倒,冲了进去。
病尉迟一众兄弟喝酒吃肉,正在快活,被冲进来的这些人吓了一跳,不由目瞪口呆。
李中纪带人直冲到众人的跟前,大声喝道:“你们这几个杀才,平时坑蒙拐骗,扰乱地方,现在事发了,若不想死,都老老实实跟我回县衙里去”
不等话音落,后边跟着的兵丁已经取了麻绳出来。
病尉迟腾地站了起来,高声道:“都头,敢问我们犯了什么事你便就带人上门要打要杀我们兄弟靠着这菜园讨生活,都是一等良民”
“绑了,绑了,知县相公面前说话”李中纪只是连连挥手,根本不理病尉迟。
这个时候,病尉迟已经看出来者不善,再想起刚才李节级来得蹊跷,哪里还不明白
看看周围,自己的几个兄弟还迷迷糊糊,转眼间就被来的兵丁按住两人。病尉迟看着机会,一声大喝,把地上的酒肉一脚踢飞,趁乱向不远处的洛河边跑去。
洛河大多数河段都没有堤堰,有大片的河滩荒地,只要到了那里,便就有逃跑的机会。
李中纪把手一伸,高声道:“取我弓来”
一个随从急忙把背上的弓取下来,放到李中纪手里,又取了三只箭递过去。
李中纪拿了弓在手,弯弓搭箭,瞄准了前面跑着的病尉迟,“嘿”的一声,随着弓弦响处,一枝箭呼啸着直奔病慰迟,正射中了他的屁股。
“都头好箭”一众兵丁拍手欢呼。
李中纪把住弓,对兵丁道:“来两个人,上去把那厮绑了过来。”
两个健壮兵丁跳出来,提着腰刀,一路跑到病尉迟倒地的地方,捉了他的双手,推推攘攘带到李中纪面前。
病尉迟忍住屁股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对李中纪道:“都头何苦如此赶尽杀绝我们兄弟只是讨口饭吃,并没有大恶。再者,往日有了好处,也没少了都头一份。”
李中纪抬手一拳捣在病尉迟的面上,打落他两颗门牙,口中喝道:“你这杀才得了失心疯吗胡言乱语往日在市面上坑蒙拐骗,害了多少良人,还敢说没有大恶如今新转运使相公上任,要清静王城,岂容你们这些城狐社鼠扰乱地方”
说完,李中纪一挥手:“都绑了,不许跑了一个都带回衙门去”
河南县衙,陶知县把谭虎和张立平两人让进小花厅,满脸堆笑道:“两位只管安心,县里的巡检已经出去捉人了,必然走不了贼人们”
“如此最好。”谭虎在位子上坐下,“这一位是前宰相张相公府上的张十二郎,昨日在天津桥不远处白日遭了强盗。因为事情涉及到了三司铺子,关系非小,都漕官人让在下特意到县衙来问一问,这些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要揽下铺子里的杂活。”
陶知县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这些事情,不由心里埋怨,河南府派下来的人说得不明不白,自己还以为只是私人恩怨呢。若是牵涉到三司铺子的公事,更加不能马虎。三司衙门在京城朝堂里算不上强力,那是因为管不到朝堂里的学士大臣们,在地方上可不一样。理论上来说天下的钱粮都是三司管的,留在地方的也大多都是系省钱物,地方代替三司保管而已。地方官员的考核,大多都牵扯到三司,那真是一点不能得罪。
三司铺子被三司看重,在地方上便就有了特权,地方官府轻易不敢招惹。现在竟然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那还了得
好在自己安排得当,竟然走不了那伙贼人,总算是有交待。
到了太阳西斜,李中纪带人押着病尉迟一伙回到了县衙。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事情很可能跟这几个人有关,一得了手,便就急急回了衙门。
得知陶知县在县衙小花厅接待转运使司衙门来的客人,李中纪急急忙忙赶来。进了花厅叉手唱个诺:“上官,小的奉命出去捉拿洛河两岸为非作歹的贼人,今捉到天津桥附近菜园病尉迟一伙,平日横行市面,罪过不小。今已拿到衙门,一个不曾走脱,请上官讯问。”
陶知县眼巴巴地看着谭虎和张立平,只盼着这次捉对了人。
谭虎知道尉迟恭是唐朝猛将,病尉迟是个什么东西他哪里知道便问张立平:“昨日得罪十二郎的,不知可是这一伙叫什么病尉迟的吗”
“不错,正是他们。这一伙人专在天津桥附近的市井为恶,我在三司铺子里做活,认得他们。昨天做完活回家,正是他们拦住我的去路,铺子里庆哥儿也说是他们要揽活计。”
听了这话,陶知县心里出了一口气,同时暗骂河南府做事疏忽。早这么有名有姓,哪里还用得着兴师动众,轻轻松松就拿回来了。现在可好,洛河两岸的牛鬼蛇神一起跟着这几个人倒霉。消息要是传出去,就是官府不治罪,病尉迟出去只怕也在洛阳混不下去了。
李中纪已是大喜过望,自己做了这件事,解了知县烦忧,必然有大好处。
陶知县心里放松下来,对谭虎和张立平道:“位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一起到前面去审问这伙贼人如何看看这些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敢做出这番歹事来。”
“这如何使得知县审案,我们外人怎么好在一边打扰。”
谭虎嘴里说着这样不好,却拉着张立平站了起来,分明就是要跟着去。临行前徐平交待得清楚,一定要查明白这些闹事的人包揽三司铺子杂活是出于什么目的,以免铺子有什么漏洞被人抓住。这些铺子是徐平要在一年内推广到京西路各州各县的,有漏洞要赶紧堵上,免得以后闹出大事来。
县级衙门结构简单,没几个官员,自然也就不讲究鞫谳分司。一般案件,都是由知县或者县尉审问,杖刑以下自己决断,杖刑以上送州府。基本上处理的都是民事案件,刑事案件都要送到州一级去,没有审理判案的权限。
病尉迟一伙河南府下来说的时候定的就是强盗案,陶知县也只是初步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审理的权限,断案还是要送到河南府去。
到了官厅,陶知县在案后坐了,让谭虎和张立平两人坐在客座上旁观,便就让李中纪带案犯上来。
病尉迟屁股上的箭已经被拔出来,还被带掉了一大块肉,疼痛难忍,心里不知道有多晦气。这次真是无妄之灾,无端受这番苦楚。
到了厅上,李中纪抬起一脚把病尉迟踹倒在地:“刁民,见了县宰,如何不跪”
陶知县咳嗽一声,问一边的张立平:“十二郎,昨日见到的可是这伙强盗”
张立平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们。”
听了这话,病尉迟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们昨日拦你只是说了几句,不曾有一个指头动在你身上,更加没有要你钱财,怎么就如此待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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