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立看着自己手中的镜子堪堪能照出个脑袋,不住地摇..一百贯他肯定也是能够拿得出来的,但却不能花在这上面,谁知道上面还有什么令人心动的东西呢梅询一向是臭美惯了的人,远近驰名,自己又何必跟他比
太阳慢慢升到了中天,还穿着冬天厚衣服的人已经感到燥热了。
徐平带着编修所衙门的几个人,一起笑着出了三司衙门,向州桥行去。
旁边的是李璋,特意来到三司衙门,让徐平带着他去买东西。苏儿早已经打听清楚了铺子里会卖的东西,自己写了一张单子,让李璋照着单子把东西买回来。单子上的东西倒不全是苏儿用的,大部分还是给李用和夫妇。越是这样李璋越是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让妻子的一片孝心成空。可自己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又不好向徐平借,本来徐平家里造出来的东西都有送给他,怎么好意思再开这个口。想来想去,只好去找自己那位富有四海的表哥皇上赵祯,厚着脸皮硬是要来了几十两黄金,揣在怀里去铺子里办货。
到了御街上,见上头攒动,都是向州桥那边去,好多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铺子里卖的货物。徐平见自己一番心思没有白费,也是感到高兴。
走了一会,离着州桥不远,只见桥那边国子监里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过桥来,徐平心中一动,对身边的王彬道:“今年科举也有高丽的宾贡生来,已经过了省试,依例,当会赐进士出身。如今宾贡生一般不会留在朝廷为官,当该遣返高丽。先前与你说起过通高丽海路,商贸往来,不知能不能托他们告知高丽一声,朝廷有这个意思”
王彬道:“这倒是不难,今年的宾贡生有我的族人,话自然好说。再者当年与我一起进士及第的崔罕也已经在高丽用事,些许小事还能够作得了主。”
当年太宗北伐契丹,命韩琦的父亲韩国华北使高丽,连络作为大宋援军侧翼牵制。虽然当年高丽只是虚应故事,并没有出多大力,但两国也就此有了联系。王彬和崔罕都是在那之后来宋的宾贡生,入国子监学习,淳化三年赐进士及第。宾贡生一般有了进士出身之后都会遣送回去,只有王彬因为本来就是中原人,留了下来,在大宋做官一直到今天。
来大宋的宾贡生在高丽都是出自权贵之家,又是带着上国的进士出身回去,都会有不错的前程。当年回去的王彬同年崔罕,现在高丽也是高官,能够说得上话。
徐平点头道:“这样最好。岭南蔗糖务的蔗糖一年比一年多,只在本国售卖,获利也是有限。提举庞籍虽然有心卖往南洋,但商路却被占城阻住,一时难以开拓。高丽虽然是小国,但国土临海,海路方便,总是能卖一些。再一个三司新制了不少货物,总有一天也是要卖到外面去的。京城这里有五丈河通梁山泊,那里离着密州已是不远,在密州设立市舶司极是可行。又能向外通商,又能接江南两广海路,不用去挤汴河漕运。”
过了这些时间,邕谅路的官员都已经到位,实力也大大加强。借助蔗糖务的扩张,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交趾,只是慢慢等瓜熟蒂落的一天,彻底郡县之地,并入版图。
占城与大宋交好,是因为有交趾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如今交趾的威胁没有了,与占城的关系就紧张了起来。占城正控扼南洋商路,地位极其重要,这也是交趾坚持不懈地一次又一次打击进攻那里的原因之一。大宋比以前的交趾更加需要南洋商路,在占城彻底臣服之前,两者的关系不可能和谐。
消化新占领的土地需要时间,培养自己的力量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就必须寻找其他的海外市场。虽然市舶司的抽税是入内藏库的,但如果卖的是三司货物,三司便也就有了可观的收入,这才是徐平关心这一点的原因。
王彬知道徐平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不达目的只怕不会罢休,心里便牢牢记住。这对他也是好事,王家是高丽大族,利用这次机会,也可以赚取财富,巩固自己的地位。
在大宋为官,王彬与本家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但那份亲情还在。而且他回来,也本是王家的布局,有狡兔三窟之意,一旦在高丽出了事,有地方可以投靠。
走过大相国寺,便就看见了热闹非凡的新铺子。
王拱辰小声道:“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物呢,也不知道贵是不贵。”
徐平笑了笑:“有贵的,自然也有便宜的,只要合自己心意的,尽管出手采买。”
最近徐平给王拱辰找了个赚钱的兼差,段云洁那里印书的铺子开起来,第一次印的便是五代花间词的集子,让王拱辰校注并写了序,收入很是不错。
民间印书,自然不能跟三司和国子监一样,尽印些经史子集,要么就是农书医书,如此严肃。按徐平的意思,段云洁应该印些普通百姓喜闻乐见的,首选就是大众流行的花间词,这些风花雪月的调调,最受文人和青楼妓馆地喜爱。
本来按照前世的印象,徐平想让段云洁印些话本的,结果找了几本市面上说话人的脚本看了看,只能摇摇头算了。不说市场怎么样,这种书以徐平和段云洁的身份就不能印,不然非坏了自己的名声不可。
这个年代话本刚刚发端,这种通俗文字鄙俗些也没什么,问题是语言太过鄙陋,露骨而又低俗,完全不适合书面传播。如果是说话人在那里说,就是文人士大夫听了有时候也是会心一笑,并不会有什么不妥。但一旦形诸文字,观感就完全不同了,不堪入目。
前世看,已经觉得里面有些好汉做事简直,这个时候看那些原始的故事,才知道里面已经进行了大量的美化,还批上了一层“替天行道”的皮。
这个时代的话本,徐平只有一种观感,就是把人性的恶劣裸地表现出来。
比如说英雄故事,基本上没有铺垫,就是某个英雄人物今天一起来,出门一看远处来了一个客官,穿的绫罗绸缎,必是个有钱人。心中艳羡,夜里便进入客人住宿的地方,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然后得了钱财,如何花天酒地。
要不就是京城里面哪个地方有个员外,如何如何有钱,过得如何好日子,话锋一转就是被哪个人盯上了,晚上入室把财物席卷一空,害了他全家人性命,还是怎么花天酒地。
说市情的就更可怕了,直接就是哪个人出门看见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心中喜欢非常,要么强抢,要么拐骗。然后就是琴瑟和鸣,得谐鱼水之欢。
满篇里充斥的都是道上人开着人肉铺子,卖着人肉包子,赚着钱财如何快活。
这是真真正正地说盗贼,没有任何掩饰,没有任何美化,就是那么直接。
说话人面对的大多都是京城闲汉,也就是流民,这正是他们喜欢的故事。法律和道德是他们最讨厌的东西,看上了别人的钱财,看上了漂亮的女人,那便就去抢,去偷,去拐骗,只要到了自己手里就是本事,别人的观感他们是不在意的。
北宋有大量的流民,形成了流民社会,说话都是在这些人群里发展起来的。这些人的道德观就成了话本的道德观,从根本上带着反秩序的特征。如果哪个说话人到最后说抢钱抢女人的英雄好汉受到了惩罚,那样没哪个闲汉来听了给自己添堵的。
这样的内容徐平哪里敢印段云洁更是连看都不想看。
徐平也不可能把自己前世学到的故事写出来,受众基础不同,哪个会看你的聊斋故事面对的是穷书生,这年头哪里有受众基础不是官宦人家,又有多少人会到了壮年还坚持考科举早去种地做生意改善生活才是正经事。至于那些穷书生富家小姐的故事,受众也是读书人,可你卖给谁去国子监少的时候才几十个人。
通俗故事现在的受众就是闲汉,他们想看的想听的就是打家劫舍,不受惩罚,逍遥自在。用通俗形式劝谕,你劝个鬼去除非官府禁止其他内容的传播。
选来选去,只能印些花间词之类的闺房艳曲,还能够有受众。要么就是神奇鬼怪,边疆怪谈,徐平却没有现成的内容可以借鉴。
印了一本花间词,虽然也赚了点钱,徐平却为段云洁接下去的生意发愁。这些词集总不能一印再印,内容资源很快就会枯竭,然后再印什么
最后,只怕还是要着落在一帮馆阁词臣身上,他们又闲,又有文采,只要徐平用心诱导,总能搞出合适赚钱的内容来。就爱网
一世富贵章节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