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合谋(1 / 1)

一世富贵 安化军 2110 字 1个月前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在左江里投下一个影子,与自己遥遥相对,这个影子让月亮在这千里外的世界也不再孤单。微风吹过,随着水波荡漾影子也变得奇形怪状,浑然忘了天上自己本来的样子。

微风划过江水,掠过竹林,吹进千家万院,带来夜晚的清凉。

刘大虎的家里,田二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尖刀,一只脚踩住另一只凳子,得意洋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商人。

旁边刘大虎两眼放光,翻着那两人的包袱。一边放着四铤白银,都是二十五两的饼,杂在一把大不一的金粒中。

把包袱翻完,却再没发现什么,刘大虎不死心,重新翻了两遍,翻来翻去也无非是些换洗衣物。

把包袱一摔,刘大虎懊恼地道:“出了吃奶的力气,怎么就只有这么金银我把女人都搭进去了”

田二笑道:“你个蛮子贪心不足少吗不少啦那些金银怎么也值一百多贯钱,够我们快活上许多日子。”

地上的黑脸汉子带着哭腔道:“两位好汉,这金银是我们两人的身家性命,你们拿上一锭也就罢了,万万不能全部拿走啊”

田二向两人啐了一口:“你们两人性命都在我手里捏着,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你”

坐在一边一直不话的丘娘子站起身来,走上前看了看那堆金银,冷冷地道:“这么一,能值几贯钱”

田二一怔,对丘娘子道:“都女人最贪心,古人诚不欺我丘娘子,这怎么也值一百多贯钱了,你还嫌少么”

丘娘子叹了口气:“我本指望得这一注钱,到河边盘个酒楼下来,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再去抛头露面了。一百多贯钱怎么够”

地上那个胡子大汉听了几人的话,恨恨地道:“我早你们几个男女是设局来讹我们钱财,果然是这样有胆你们就把金银留下,放我们去,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命花这不义之财”

“你这厮还嘴硬”,.田二被丘娘子得心烦,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砸到胡子大汉脸上,“惹得爷爷性起,一刀结果了你们,扔到左江里喂鱼”

黑脸汉子吓了一跳,急忙道:“好汉爷爷莫要与我兄弟斗气,他就是这副脾性,再也改不过来了。爷爷只当没听见就好,只当没听见”

田二却已经被勾起了戾气,目射凶光,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黑脸汉子被得身上发寒,对田二道:“我们两个是外地来的客人,在店里登记有姓名籍贯,随着丘娘子回来的时候也有别人看见。如果不见了,官方追究起来,你们几个都脱不了干系。好汉千万不要做傻事,害人害己”

丘娘子见了这金银大失所望,意兴阑珊起来,对刘大虎和田二道:“事已至此,再难为这两位客人也没意思,我们把金银留下,放他们回去算了。”

黑脸汉子听要放他们走,心思又活络起来,对丘娘子道:“这些金银是我们买货的本钱,你们全部拿走,我们回去怎么跟东家交待不如这次少取一些,让我们好坏贩些货回去,下次再带来还你们如何”

“你什么屁话钱财到了我等手里,哪里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田二把凳子一踢,腾地就站了起来,对丘娘子道:“放他们回去,谁能担保他们不去报官事情扯出来,我们如何脱身”

丘娘子转过身来,见地上的两人都是眼珠乱转,知道他们起了心思,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个心,我夫君在提举司里有人脉,你们报官也不过是被再扒一层皮罢了,动不了我们分毫。”

“提举司里有人你们认识提举司里的人还做这种事情哪里弄不来几百贯钱,需要向我们下手”

黑瘦汉子看着丘娘子,一副见鬼的表情,怎么能够信她。

丘娘子叹口气:“听你这么话就知道是外乡人,提举司里法度森严,谁敢乱来认识人也不过能上两句话罢了,又变不出钱来。”

黑脸汉子与同伴对视一眼,沉声道:“我们确是外地人,但却知道在提举司里认得有人,轻轻松松就能赚上大把的银钱,怎么会把百十贯放在眼里。我们这些外乡客人,在太平寨漫天撒钱,想与提举司的人搭上关系还是千难万难。你们有这条路子,还在做这种事,哪个肯信”

田二听这汉子口气极大,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听你的意思,是有什么特别赚钱的路子,只是自己没有门路。”

“不错,”黑脸汉子了头,“我们东家有金山银山,苦于想买东西却买不到,我们身上带的这金银,不过是来探路罢了。”

田二和丘娘子看着地上的黑脸汉子,见他面容严肃,不像信口胡,都不由得心动,对视一眼,问道:“你们要从提举司买什么莫不是白糖”

黑脸汉子笑道:“白糖哪里买不到要托什么门路”

“那买的就是犯禁的物事了,你们可知道中间利害”

女人心细,丘娘子率先反应了过来。

“有什么利害盐也是禁物,茶也是禁物,贩卖的人难道还少了就是从交趾来的盐,千百斤地卖到附近的山里,那些商人大把银钱入袋,吃的是山珍海味,怀里抱的是娇妻美妾,哪个把他们怎么样这个年头,只要有路子把货卖出去,就有享不尽的富贵,哪个管你卖的是什么”

黑脸汉子这话出来,田二和丘娘子都不由心动。邕州地处边陲,走私禁物从来就很猖獗,交趾产的盐甚至都能卖到邕州城不远的地方,尤其是山里的蛮人,哪个会把朝廷法禁当回事。

“你们两个,果然有门路”

黑脸汉子看着田二,重重头:“你们只要把货物从提举司买出来”

“你们到底要买什么后边东家是哪个”

黑脸汉子不回答他,看着包袱外面的金银,沉声道:“邕州左近,能产大量金砂的地方是哪里我们东家就是跟那里做生意的”

“广源州”

田二和丘娘子对视一眼,心中雪亮。都传广源州那里有条金河,河底铺满了金砂,随便去捡,怎么也捡不完。那里的金子不值钱,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运货物进去换出来。这两年侬家在广源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全靠了那里取之不竭的砂金。

银色的月光从天上洒下来,带着清凉的气息。院子里的竹林被月光抹上了一层银边,更显清雅。竹林边的芭蕉在这银色月光里随着微风婀娜起舞,把地上的影子搅得斑驳零碎。

徐平把手里的文牍放下,出了口气,看看旁边不远还在收拾桌上纸张的段云洁,对她道:“中书旨意下来,不但邕州的身丁米免了,整个广南西路的也一起免了。还好里面得明白,这次闰年图里不需要改,省了我们许多事。”

段云洁轻声道:“这样最好,今天可算是忙完了。”

“是啊,这些日子在家都忙坏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一个人,只怕还要拖上些时候。”

徐平着,站起身来,走到段云洁身边。

段云洁把桌上的东西摆好,轻轻笑了笑:“我一个闲人,不过帮着打杂罢了,又哪里能真帮上什么。”

明亮的灯光照光段云洁乌黑的秀发,由于作男子装束挽着髻,她柔长白净的脖颈就在徐平面前,曲线完美之极。

灯光里这个身影在徐平眼里有些恍惚,让他产生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面对这样一个完美之极的年轻女子,徐平的心肠也不是铁打的,在心灵的最深处难免有一些心动。

天圣九年,徐平虚岁二十二岁,前世还在大学里埋头读书,爱情的种子刚刚开始萌芽,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意识。

这个世界,他却已经是从七品太常博士,大州通判,年入数百万贯的蔗糖务的提举官,一言可决人生死。他的女儿已经四岁,妻子的样子甚至在梦里都已经看不清晰,爱情只是在他生命的路途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但眼前这个总是装作男人的女人,还是让他有一心动。

段云洁直起身来,好像没发现徐平站在她的身后,随口道:“通判免了本路身丁米,虽然也没多少,总是德政,百姓会记着你的。”

“再少也是口粮,到那青黄不接的时候,有的人家不定就因为多了这一把米就能挨下去。嗨,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事情做得也有意思些。”

“没什么,你的本来就不错,穷苦人家有时候一把米就是一条命。”

段云洁着,轻轻扭转身子,走两步站到门口。她从没回头看徐平一眼,好像不知他就在自己身后,动作却刚好躲开。

自汉朝开始征收人口税,宋初国家初立,新统一的南方各路依前朝旧例依然征收,称为身丁钱。到了真宗朝,正式黜免南方各路身丁钱,人口税在宋朝正式取消。但种种原因,一些其他名目的人口税保留下来,比如两广的身丁米,南方某些地方的身丁盐,仅因为名称有别成了漏网这鱼。地方官吏当然没有取消的动力,一直相沿很久。徐平也是编闰年志才注意到这一名目,邕州不差这一钱粮,干脆上个奏章全部取消,连带整个广西也一起免了。

大宋不收身丁钱,倒不是就真不收人口税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比如盐和茶的专卖,就是间接的人口税。宋朝专卖品众多,但意义却不一样,以大宗来,茶盐专卖是间接人口税,酒的专卖是奢侈品税。从帝王到官吏对这一都有认识,所以茶价盐价的波动往往引起朝野震动,牵涉极广,酒价波动却没人在意,只要朝廷收入不少就算完美。至于民间嫌贵,以官僚的话,嫌贵不喝就好了,不喝酒又饿不死人。

月华如水,把整个天地都妆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段云洁扶着门框,看着这迷人白月色,目光有些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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