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属下(1 / 1)

一世富贵 安化军 1868 字 1个月前

“我真对她没意思”

看着对面田绍忠诚挚的表情,徐平几乎要吼出来。

“徐通判,你正当少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如何挨得过我看你带的那个婢女年岁还小,尚是处子,晚上不觉得冷清怜香虽是歌女,容貌才情却都是上上之选,有她作伴,你在岭南也不会觉得寂寞,几年一下就过去了。不用在意王漕使说什么,岭南不比其他地方,朝廷怎么会为这种事情处罚地方大员”

田绍忠依然喋喋不休地劝着徐平,让他把怜香带到邕州去,平时没事听听歌看看她跳舞,晚上也好有个暖床的。

身为武将,田绍忠对不得与官妓交往过密的禁令完全不当一回事,青楼的姐儿能睡,教坊司管的就不能睡了实际上桂州的官妓他已经睡了好几个了,有两个特别顺心还帮她们脱了籍,一个嫁了低级军官,另一个现在还养在外宅呢。怜香在桂州官妓里算是出色的,田绍忠不是没动过心思,不过怜香一个要好的姐妹正与他打得火热,他也还要脸皮,没有下手。怜香今年十七岁,在官妓里年纪算不小了,到了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有了徐平这么个合适人选,热心的田知州便全力帮她,哪怕就是将来做侍妾也是条出路。

宋朝的官妓到了年岁,无非两条出路,一是被赏赐给立功的官兵,再一个就是除籍出去嫁人,官府都还要陪嫁妆的。由于官妓私妓分的不是很清楚,很多官妓就是私妓征来的,出去嫁人也只能嫁给平常人家,大户人家只会买去做侍妾。不少官妓便在侍候的官员身上打主意,引起他们的注意,脱籍之后跟着做妾侍,依这个时代的习惯,比进入商贾之家还是要体面。

岭南为官不许带家眷,相应的对官员的私生活就管得不那么严,武将干脆就放任自流了,田绍忠也才会有这种想法。

可对徐平来说,顶头上司王惟正昨晚才警告过他,自己也确实对怜香没什么意思,怎么也接受不了田知州的这番好意。

田绍忠见徐平执意不允,不由问道:“你既然无意,昨晚的新词怎么又是花前月下又是两心同,还有惹春风什么的。我是个粗人,也听出来这分明是对人家姑娘有了意思,今天怎么就翻脸不认”

徐平苦笑:“田知州,那是湖州进士张子野作的,京城里正在传唱,我不过背了传到桂州而已。我哪里知道张子野对哪个姐儿动了情”

田绍忠想了一下:“原来是张子野对哪个小姐动情吗这个张子野是什么人他们难道作首新词就动情一回”

“张子野名张先,与柳三变同是现在最流行的词人,这些调调,不都是在青楼妓馆里作的情啊爱的,哪里能够当真”

徐平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些婉约词名家都是风流才子了,天天混在女人堆里,地位比后世的男名星高得多,混在一起的女妓地位又比后世的女明星差十万八千里,还不天天被像宝贝一样捧着

田绍忠道:“柳三变也我听过,桂州也常听到他的新词,这个张子野能够与他齐名,想来也是个才子了。算了,徐通判既然无意,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我已经安排了怜香和几个女妓去邕州三个月,徐通判自己处理吧。”

教坊司是归知州管的,他不好插手,只能接受。

两人又聊几句,田绍忠起身告辞。

徐平把田绍忠送到驿馆门口,田绍忠正要上马,忽然回过头对徐平道:“你再想想,这个年纪一个人过很辛苦的”

徐平只是苦笑着摇头,看着田绍忠上马把他送走。

广南西路的武臣知州大多都是诸司正副使,比如田绍忠是如京使,宜州知州冯伸己是礼宾使,邕州知州曹克明是文思使,阶次由高到底的顺序是曹克明、田绍忠、冯伸己。看起来差了好几级,其实都是正七品,副使为从七品。

徐平的本官是将作监丞,从八品,比他们低了一品半。但文官从地位上就比武官高,而且升得快,文官三年一迁,武官五年一迁,更不用说徐平有进士出身是超阶转,用不了几年就到他们头顶上面去了。所以田绍忠等人并不因为自己官大阶高就瞧不上徐平,大家基本都是平等交往。

送走了田绍忠,徐平回到房里。

秀秀和高大全两个正坐在桌边,桌上一盆马蹄一盆密桔,两个人正吃得不亦悦乎。见到徐平进来,秀秀吸吸手指道:“送走田知州了吗官人,你快过来尝尝,这桔子真甜还有这蹄,又脆又好吃”

徐平笑道:“就知道吃原来你还是个吃货”

秀秀摇着头道:“好吃的东西谁不想吃岭南真好,到了腊月了天气还不冷,一年到头都有好吃的”

“到了夏天的时候我看你哭”

说完,徐平扭头出了厅房。没想到田绍忠思想这么不健康,秀秀才多大的一个小女孩他竟然敢往那方面想,说是什么还是处子。不过说起来秀秀也已经十三岁了,这个年代还真有不少人下得去手。

来岭南为官,由于不能带家属,还真有不少人带着婢女上任,或者到任之后买个婢女伺候,个中意味自是不用说。张詠知益州的时候孤身一人上任,搞得属下的官员浑身不自在,生怕他严抓私生活,后来就是买了一个小婢跟在身边平息了属下的猜疑。

也正是这种制度,造成风流的官员到了一地为官便买不少侍妾,离任的时候或者送人或者卖出去,到了一个地方再买。说是侍妾,其实都是婢女,官员是不能在属下娶妻妾的。哦,好像苏东坡就好这一口,果然是风流才子。

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徐平直觉得神清气爽。冬天的岭南还是不错的,并不比在中原更难过。

路上徐平也曾收到家信,无非是报个平安。意外的是还收到了桑怿的一封信,十月的时候他由于捕盗有功,被奏补为卫南县尉,也算有了个官身。自徐平进士及第,两人便似有了一层隔膜,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他现在有了官身,一下开朗了许多,从信里徐平就能够感觉到他的喜悦。

“敢问官人可是徐通判”

正在徐平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问话声。

转过身,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行礼,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色官袍,显得风尘仆仆。看这人的年纪也不大,脸上却满是皱纹,头上还有丝丝白发,竟是久历风霜。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削,背对着两人。

“不错,在下正是。”

听见回答,那人又躬身行礼:“下官段方,汝州防御推官,原先在昭州任司理参军,新近除了如和县令,正在通判属下,真是好巧。”

徐平点点头:“原来是段县令,到厅里说话。”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理着这位段县令的身份。宋初官制复杂,本官和差遣分离,常让人糊涂。但京朝官再复杂,终究还是有章可循,只要稍微了解一些的,不致于把本官和差遣搞混。低阶选人可就不同了,本官和差遣完全搞到一起,就连流内铨的专员也搞不明白。

这位段方县令的本官是汝州防御推官,属于初等职官,可与汝州没有任何关系,那里现在可能正有一位推官正在办公。原来的职务是昭州司理参军,属于最初等的判司簿尉,与刚补官的桑怿一个级别。新任官是如和县令,又到了令录这一级别,完全是一笔糊涂账,徐平也有点发蒙。

宋朝县的主官并不都是知县,只有京朝官到县主政,有皇帝身边人出使的意思,才称为知县。如果是选人到县主政,则称为县令,意义完全不同。

微微摇了摇脑袋,徐平决定省点脑细胞,只要记住这人是自己属下的如和县令就好了,其他的为能深究。

见徐平起步,段方急忙把一边站的年轻人招了过来,介绍道:“这是犬子段云洁。过来见过通判。”

段云洁上来躬身行礼:“云洁见过上官。”

徐平看见段云洁的样子,一下怔在那里,竟忘了回礼。

这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徐平两世为人,见过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他前世,各种女明星,各种化妆各种照片ps,仙女千变万化也比不了。更不用说这个世界,全靠天生丽质。可他还是没见过美到眼前这人这种程度的,眉目如画已经不足以形容,五官完美到了极致,偏偏又以最完美的方式组合到了那张嫩白的脸蛋上,没有任何瑕疵。刚刚看背影只觉得对男人来说显得瘦削,转过身来配着那美得不沾一丝烟火气的面庞,身材一下就像微风中轻摆的柳枝。

段方见了徐平的样子,那张老树皮一样枯黄的脸抽了抽,小声道:“通判,这是犬子段云洁”

“哦,哦,好好一起过来做”

徐平强行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心不在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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