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就是侠客?(1 / 1)

一世富贵 安化军 1708 字 1个月前

五月己丑,初三。

徐平已经买了马,这是专卖白酒的铺子在金水河边开起来后,收入可观父亲奖赏他的,花了近五十贯钱。

徐平骑着这匹马,沿着金水河大堤,慢慢走进白沙镇。

现在已经正式进入夏天了,河堤上的垂柳变得翠绿,像两条绿带捧着清澈的金水河一路流向京师。金水河水质甘甜,是东京城里皇宫和王公大臣的饮用水源,也是徐家的酿酒用水,好水才出好酒。

五六十年来,朝廷年年植榆柳护河,使这一道道汇向京师的运河,成为了中原大地上一道道的绿色长廊,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平添了许多生气。

新开的专卖白酒的铺子就挨着徐家酒楼,搭在金水河边上。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棚子,上面只用芦席茅草遮住,四面通风,最里面一排柜台,摆着几个巨大的酒缸。棚子里长条板凳,木桌子,一切从简,与酒楼里的奢华之风完全不同,卖的菜也多是咸菜卤味,能简单就简单。

这是徐平的主意。

烈性的低端白酒定位就是金水河上的船工纤夫,和万胜镇的禁军大营,他们喝的不是意境,要的就是那种爽快。

来到棚子前,小厮眼尖看到,急忙上来扶着徐平下马,牵到一边拴好。

徐平进了棚子,里面的客人已是不少。

这个铺子与酒楼的生意不同,主要做的是白天生意,酒楼是丰富当地夜生活的。到了晚上,只有码头的苦力才会来买一碗酒,仰头一口喝下,晕晕乎乎地回到家里去。

徐正坐在柜台后面,苦着个脸。

徐平上来见礼过了,问父亲:“阿爹,怎么又是你在这里招个主管照看么,省心省力多好。”

徐正道:“这个鬼地方,三两户人家,哪里有杰出人物怎么招得来”

徐平看看父亲脸色,问他:“阿爹,看你神情很不开心啊。棚子里这么多客人,生意不是挺好吗”

徐正叹口气:“昨天与监镇谈妥了,少了好多利息那都是钱啊黄澄澄地一堆一堆捧出去,便如割我的肉一般,怎么开心得起来”

自己这个老爹爱钱如命,听他说了,徐平也是笑:“税钱怎么说这里的酒曲都是我们自己制的,应该便宜一些。”

徐正摇头:“见了鬼了周监镇说这铺子不小,一年曲钱与酒楼一样,还另外有税钱这是人做的事”

徐平奇道:“他哪里还有曲卖给我们便是京城里的都曲院,也没有现成的曲拨下来吧”

徐正道:“你年纪小,还识不透这官家的事。没曲又如何委给我们给官家造吗周监镇说了,这曲虽是我们自己造,但依然算官家卖给我们,只是念我们辛劳,又出曲本,他只收一半价钱就是恩典了”

徐平很是琢磨了一会这话。倒不是他笨到理解不了,而是这逻辑与他的前世相差甚大。最终明白过来,官府卖曲,不仅仅是要的卖曲的利润,还有另一部分超额利润算酒税的一种在里面。让酒户自己造曲,虽是没办法,但这超额利润作为税是不能少的,认为他是空手套白狼也好,都要老实交上来。

想通了徐平也只能是摇头。宋朝的酒法极严,除非兵荒马乱的年月,造私酒卖都是挑战官府权威的严重事件,倒退几十年,动不动是要杀头的。

看了看酒缸,徐平问老爹:“这酒卖得不错啊,只用酒糟怕是造不出来这么多酒吧”

徐正道:“酒糟哪里够还不是听了你的话,都用酿坏的酒蒸出来现在败酒已经没有了,我正发愁,难道以后用好酒来蒸这就有些划不来。”

徐平凑到徐正面前,低声道:“阿爹,我有一个法子,不用糯米,也能造出这种酒来,你要不要听”

徐正看着儿子,微微笑道:“我早说过,你是天生的酒户人家说说,不用糯米用什么能省多少钱”

徐平道:“我们庄里的田地,荒的地方长有不少芦粟,阿爹知道吗”

一听这个,徐正没了兴趣:“那个能当什么用产的高粱米只能送给乞丐,连个买的人都没有我听说你在庄里种了不少,都说用来喂牛羊,也不知道牛羊爱不爱吃”

徐平神秘地一笑:“我能用芦粟酿酒,法子阿爹想不想听”

徐正道:“这不说笑吗莫说用那种人都不吃的东西,就是能用平常的米麦酿出酒,也省好多本钱那种东西怎么能用”

这种事情徐平一时也说不清,见老爹不信,只好道:“阿爹不信,那就一会给我几块曲饼带回去,我酿给你看。”

徐正只是摇头。

正在这时,棚外一东一西来了两伙客人。

东边来的是个儒生,穿着长衫,骑一头黑驴,腰间别了一把长剑。特别的地方是他背上背了一个包袱,包袱旁边插着一根铁锏。

这人中等身材,毫不起眼,就连面相也是那种让人过目就忘的。

西边来的是几个军士,骑着快马,虽是便装,都带了腰刀。

为首的一个似是军官,高大魁伟,一看就是浑身力气,神情倨傲。

两边同时到棚边,碰了个头。

军官喝道:“这个汉子,没长眼睛吗见了我们官军,还不避让”

儒生笑笑,什么也没说。下了驴,把僵绳交给小厮,进了棚子。

徐正在柜台后面低声道:“这几个赤佬,每次来都要惹事”

宋尚火德,军装盔甲都是红色,京城百姓便戏称当兵的为赤佬。

外面那个军官见儒生神色有些轻蔑,心头火起,下了马,带着手下径直来到儒生坐的桌子前,先把腰刀撩起来。

徐平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敢公然骑马出军营,必是骄兵。此时的禁军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带着军器出营这种事情还是少见。看那个儒生,实在太平常了,没一点出色的地方,惟有一根铁锏,才会让人多看一眼。

那军官对儒生道:“我与你说话,没听见吗”

儒生慢腾腾地道:“提辖,我们都是来吃酒的客人,不要生事,坏了主人的生意,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军官见儒生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有些警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这周围,哪一个不知道我赵滋的名字,敢如此傲慢”

儒生道:“在下是本府进士桑怿,却没听说过你。如果要来闹事,小心我手里铁锏不饶人”

此时说的某州某府进士,指的是乡贡进士,即过了发解试,参加进士科考试的,并不是说已经登科,实际上是举子。

徐平已经好几次听人说此时的开封府落第举子游荡,小心他们惹事的话,此时终于见到一个了。在徐平的印象里,书生作为文人,虽说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也都是比较柔弱的,没想到这个书生如此硬朗。

更让徐平意外的是,听见桑怿的名字,那几个军士,包括军官,脸上都变了颜色,一起后退几步。

军官赵滋按着腰刀道:“某家也听过你的名字,都说凡是你到的地方,盗贼不是一逃而空,就是蛰伏不起,不敢撄你锋头今日见了,也不过如此,没见什么出色的地方,令人好生失望你敢与我比试吗”

桑怿道:“我手里铁锏,出去就要伤人的提辖还是罢了,争风斗气都是街头闲汉做的,我们何必自降身份坐下喝酒岂不是好我听人说这里酒家卖的酒真是好力气,若是有心,不妨坐下喝两碗。”

赵滋看着桑怿,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展颜一笑:“闻名不如见面,就是桑壮士这份气度,某家已经输给你了罢了,酒家拿酒来”

便带着手下,与桑怿坐了一张桌子。

徐平在柜台边看得目瞪口呆,本来以为要打架见血的,就这么算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侠客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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