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宫女碧云(1 / 1)

坐在议事厅那宽大的坐椅上,我有些烦闷。我发觉,自己与这个时代还是有些格格不入呀。在这个时代,平原君为了留门客的心,可以斩杀自己心爱的小妾;在这个时代,楚庄王为了收买人心,可以用拔掉头盔上红缨的方式来饶恕曾调戏他妃子的武士。

这个时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这个时代,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君王如果做不到这点,将被戴上“夏桀、商纣”的帽子。其实,这件事弄得再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从方从哲、熊廷弼的态度中,我已经看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局。

我虽贵为天子,也扭转不了时代的恶俗。我所能做的,也只不是给受伤害的女子一些简单的安慰。一句“大局为重”足以成为大臣们说服我的理由。

碧云、祖大弼很快被带到了。熊廷弼也扭动着他那巨大的身躯悄悄地挤进了议事大厅。我没有理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仍在瑟瑟发抖地碧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置,让她坐下。

碧云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在我再次点头示意之下,她低着头,坐在旁边椅子的一角上。她脸上的泪痕使她更显得是那么的柔弱、娇嫩。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新的,但很显然,已是陈年旧料。这件衣服,她应该很久没有穿过了,只是因为今天场合的盛大才特意穿上的吧。

祖大弼很知趣地跪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他虽然是个二疯子,但在我没让他开口之前,他也不敢为自己争辩。

“陛下。”熊廷弼有些怯生生地说道。没想到,这个大嗓门,也有扭扭捏捏的时侯。

我瞪了他一眼:“你的事以后再说,先一旁落座。”熊廷弼讪讪一笑,往后退了两步,但没有坐下,只是用他那铜铃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跪在一旁的祖大弼。也难怪,本来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让祖大弼一闹,顿时显得压抑了很多。

“祖大弼,你可知罪?”我冷冷地说道。

祖大弼抬起头,他的眼中写满了惶恐:“末将,末将……”他磕磕巴巴还是没把话说完,就又低下了那曾经傲慢的头颅。

不知为什么,我内心被压下的怒火又要有被燃起的势头。也许是因为自己前世内心中固有的“男女平等”的思想在作怪,也许是因为我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惶恐,没看到悔改。

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只是稍微有些战功的末将。我必须要把这股歪风压下去。我必须要让大明的将士不要恃功而骄,让他们知道只有有了大明百姓的支持他们才能战无不胜。

想到这里,我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方桌。靠!还挺疼。巨大响声吓得祖大弼一机灵,也许,他也没有想到我这具柔弱的身躯会拍出如此摄人心魄的声响。

“祖大弼,你身为将士,虽立下战功,但在朕的庆功宴上公然闹事,罪不可赦,来人……”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熊廷弼。怎么回事?熊廷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他刚才那种怯生生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此时的他,正笑眯眯地和方从哲不知道悄声说着什么?

这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呀。此时的他,不应该是跪下为祖大弼求情吗?难道他放弃了祖大弼?可这不是熊蛮子一贯的作风呀!他应该是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放弃手下将士的生命呀!难道我面前坐的是一个假熊蛮子?

门外的锦衣卫应声而进,把祖大弼按倒在地。

“陛下,陛下,我……”祖大弼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再一次低下他那硕大的头颅,似乎已经认命。

熊廷弼和方从哲也停止了谈话,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靠!一点台阶也不给呀,事已至此,难道真要斩了祖大弼,可这家伙,在我眼中,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呀。但是,把我刚才说的话和大明律对照一下,如果没人求情的话,即便这家伙有八个脑袋,也被砍完了。

这家伙,大概不会想到,没有死在建奴的刀下,却在庆功宴上魂归地府。这家伙是个大老粗,大概不会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类的话语,但一定也在心中骂我是个昏君吧。

“推出去,斩了。”我硬着头皮说道。金甲武士拉起祖大弼就往外走。这个粗俗但却孔武有力的大汉双腿也在发抖。谁说真的勇士,敢于面不改色的直面死亡的成胁?再刚强的汉子,一旦死亡真得突然来临,也会现出懦弱的原形。

熊廷弼和方从哲仍然稳稳地坐着,丝毫没有为祖大弼求情的意思。我内心突然涌出一股伤感,一股无可奈何的伤感。

“陛下!”一个虽然不大,但异常凄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扭头一看,碧云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我的面前,她浑身颤抖,面色苍白,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我起身,扶起她:“不要怕,有什么委屈对朕说,朕替你作主。”

“陛下。”她固执地再次跪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您饶了祖将军吧,奴婢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回祖将军的性命。”

门前的金甲武士停住了脚步,他们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呆呆的我。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宫女,她十五年如一日地在宫中做着最低贱的活,在巨大的委屈面前却能在家国利益下低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熊廷弼。他脸上现出了一幅理应如此的样子。难道是在进来之前熊廷弼威胁了这个小宫女。

不,不可能,熊蛮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绝不屑于用阴谋诡计来对付一个柔弱的宫女。他既使想救自己的部下也会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而不是阴谋。

那么,这里面有故事。而且,熊廷弼和方从哲这两个老狐狸早就料到了,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我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熊廷弼脸上露出了自以为憨厚的微笑。方从哲则又在捻着自己下巴下不多的胡须。

我对锦衣卫挥了挥手,他们退下了。祖大弼则瘫作一团。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再次跪在我的面前。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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