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减赋税
“陛下,”方从哲向我的榻前走了几步,表情神肃的说道:“陛下可知,我大明王朝可到了生死存亡之机。”
不愧是方从哲,真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怎么?欺负我小,不懂当前形势?方从哲大概不会这么无聊吧。也许,是故意把形势说得严峻些,好引起我这个小皇帝的注意吧。也许确实该这样吧,该一棒子打醒大明王朝天朝上国的美梦吧。不过,我可不能这样轻易承认,毕竟,我所扮演的只是个小皇帝,一个养在深宫从来就没人重视过的皇帝。一个连书都没有读过的皇帝,又能有多少见识呢?
“方阁老,您的话有些严重了吧,大明王朝在皇爷爷的冶理下不说歌舞升平,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糟糕吧。”我撇撇嘴,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陛下。”方从哲又向前走了两步,甚至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额头上的道道皱纹。
“陛下可知我大明的赋税一年比一年沉重,但财政收入却一年比一年少吗?”
哦?是吗?这个问题好尖锐呀?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农民被侵占的土地越来越多,可供交税的税田越来越少,再加上各种严重的自然灾害,被统计上来的粮食总产量越来越少,征收再重的赋税又怎能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呢?
“这就是阁老所说的生死存亡吗?”我苦笑一声,继续问道。
“陛下试想。”方从哲的声音更加低沉,也更加坚定,“人民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而当他们即使是吃糠咽菜也无法生存的时侯,他们会怎么样呢?而如果我们再继续加赋,可就真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到那时候,有可能就是民乱四起了。而今,我们北有建奴侵略,蒙古林丹汗也虎视耽耽,如果再加上内部的民乱,那我们国家的未来堪忧呀!所以说,减赋势在必行呀。只有与民休息,让人民安心劳作,才能稳固国家的根本呀。”方从哲痛心疾首,慷慨陈词。
我微微点点头,但总觉得方从哲的话中似乎还缺点什么。与民休息,是个不错的建议,可即使是国家想与民休息,那已经从根上烂透的大小官员能与民休息吗?也许,在与民休息之前,整顿吏治已刻不容缓。
“嗯,有道理。”我用尽量真诚的眼光看着方从哲,“朕可以下令减轻赋税,甚至在自然灾害严重的地方可以免除三年到五年的赋税,可那又如何保证能做到与民休息呢?”
我的问题似乎把分方从哲问懵了,他似乎从始至终也没想到过我会提出不同的问题。也难怪,我,一个从小被抛弃的人,生活的处境甚至不如宫里的太监、宫女。一个从小只懂得钻在屋里做木匠的人,也会懂得民生的维艰,吏治的腐败。可是,整顿吏治牵一发而动,弄不好,将再次出现洪武年间的惨状呀。如果传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那自己可就百死莫赎了。
自从进宫之后一直镇定自若的方从哲额头冒汗了。我竟然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不断的抖动,那微白的胡须也一翘一翘的。我哪里说错了吗?何至于使大厦崩于前而不惊的方首辅竞至如此呢?我知道,以方从哲的人品,哪怕是钢刀架在他的头上,也不至于如此呀!
“方阁老,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我真的疑惑了。看来,揣摩一个人的心理真的很难很难呀。大学的心理学学的还不过关呀。
“陛下,”方从哲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了,“吏治,是一个国家维持正常运行的保证,应徐徐图之,不可大动干戈呀!”
哦,原来如此。我倒想杀尽贪官污吏,还世界一个清明。可是我敢吗?即便我是一个皇帝。我身边有可信之人吗?我手中有可用之兵吗?没有这些,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我再次点头,说道:“阁老,我懂。但减赋的根本目的在于惠及于民,如果不能达到这个目的,减赋又有何益?还请阁老教我一个两全其美们办法。”
方从哲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用宽大的衣袖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好,小皇帝应该不是一个嗜杀之人。而且,应该还算比较谦逊吧。这就好,看来这个国家应该还有救。老夫应该还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想到这里,方从哲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陛下,如果这样的话,就好办了。锦衣卫和东厂行使监督之责,杀鸡儆猴。然后,再徐徐图之。”
锦衣卫和东厂?在历史上,这应该是两个臭名昭著的名词吧。凶恶、残暴、欺男霸女、陷害忠良……凡是负面的词语仿佛都与他们有关。把监督的职责交给他们,我放得下心吗?他们再和那些贪官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吞食民脂民膏,到时,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方从哲继续说道:“陛下,王安厂公和骆思恭指挥使还是可以信任的。交给他们,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王安,倒是挺放心的。有一定能力,在用人方面应该也有一定的眼光吧。骆思恭?骆思恭是谁呀?没有印象。都当上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能力方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个人品性如何呢?
见我仍在犹豫,方从哲也不着急,他轻捋胡须,嘴角含笑地看着我。
“骆思恭这人秉性如何?”我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问了出来。
“骆大人有能力,胆大心细,对陛下十分忠诚。这次的移宫事件,如果不是骆思恭大人安排了眼线,事情的发展也许还不会这么顺利。”
哦?还有这种事?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方从哲。在历史上,方从哲在移宫一事中始终态度暧昧。可谁会想到,这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呀。都说,方从哲虽然不结党,不拉派,但门生故吏遍天下,看来,骆思恭和他关系匪浅呀。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有一丝哀伤,即使是这样的老狐狸,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也难免折戟沉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