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雨闻鸡鸣像是出自诗经里的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应该是说我死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
“可不管是紫禁城还是园子里都听不见鸡鸣的,那这是不是说我会死在外面能听见鸡鸣的地方,亦或是一个与鸡有关的地方?”
“这两度闻鸡鸣应该是暗示着年头,就比如生肖属鸡的,过了两个本命年就是二十四年,可总不能说我的阳寿只有二十四岁吧?那么奥秘就藏在这第一句里。”
“就是这第一句,让我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几乎成了一块心病!终于有一天,我读到了白居易的《简简吟》,这才恍然大悟!”
“那诗的最后四句是,‘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彩云易散……袭凤阙……这可不说的正是臣妾吗?”
“只合人间十三岁,加上两度鸡鸣的二十四年,就是说我只有三十七岁的阳寿。”
“今天我刚好三十七岁,所以我的大限到了。皇上,我说的对吗?”
“……”黄越彻底无言以对了!他只是惊骇的望着富察氏,听着她继续平静的说下去。
“皇上最善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不仅有不计其数的耳目,而且好像足不出户就能够把天下的大事了然于胸。”
“许多在我们看来新奇无比的事情,你好像都不屑一顾,让人一次又一次的觉得你的心思深不见底。”
“所以你不必像其他的明君圣主那样经常出巡以洞悉世事,体察民情。”
“在臣妾的记忆当中,除了那年铁路开通短暂的去了一次天津,十余年来你一共只有三次出巡,一次是对俄国作战,一次是平定日本,还有一次是为了永琏,这是第四次。”
“有多少至关重要的军国大事,你都是在养心殿里镇定自若,三言两语的就指挥臣子们办下来了。”
“区区的一艘战舰能值当你亲自去督着试航?而且还专门让臣妾同行?”
“臣妾的聪明虽不及皇上的万一,但总不至于连这点子事都想不明白。”
“皇后谦虚了,”黄越喃喃的道:“你又一次让我见识了你的冰雪聪明、机敏过人!”
“看来都让臣妾猜对了,是我的阳寿在今年三月里就该尽了,你想像乾隆三年救永琏那样,再违背一次天命!是吧?”
见他没有言语,富察氏接着道:“有道是天命不可违,永琏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异数,蒙上天的眷顾和偏爱,不仅活到了现在,而且还完了婚。”
“做人怎可贪得无厌?惹怒了上天,怕是把永琏也牵连了进去!”
“所以臣妾心意已决,我不想再牵累你和永琏,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我甘从天命,决不再作非分之想!”
“皇上,还记得永琏大婚的次日你曾答应臣妾的事吗?”
“当然记得,永不敢忘!”黄越笃定的道。
“多谢皇上!”富察氏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十余年相处下来,我深知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正人君子,有你的那份承诺,我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愉贵妃是个心地非常敦厚善良的人,皇上对她的情份天下皆知。”
“我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同她讲过永琏的事,反正我能觉出来她对永琏格外的在意和关爱,这也是最让我感激不尽的。”
谷/span“我走后,就让永琏认她做额娘,相信愉贵妃不仅不会嫌弃,反而会待他视如己出。”
“你们的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了,如果永琏有那个福份得享天年,就让他在你们跟前多尽些孝心吧!”
说着,她的眼泪已经无声的滑落。
“皇后,”黄越说话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坚决得不容质疑:“别的事情我都能依你,这么多年来,只要是你定下来的事情,我从没有驳过。”
“但唯独这件事情,我也是拿定了主意,你必须要听我的!”
“皇上,”富察氏哽噎着道:“莫要再逼臣妾了,这么多年都是你包容谦让着我,求你最后再多包容一回吧!”
“不成!”黄越的口气越发坚决了:“不是我不包容你,你就不为了我,也总该为永琏着想!”
“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再如何的敦厚善良也终究比不了骨肉情深,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你那样把永琏当成自己的命根子一样!”
“而且,因为永琏这孩子的情形特殊,他从小就是在你的手掌心里捧大的。”
“所有的宗室子弟打小就要练习拳脚骑射,唯有他是一个例外。”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他一身的书卷气,虽然温良儒雅,但毕竟没受过什么挫折和磨砺,未必经得住什么大的变故。”
“虽然他心里一直拿我当皇阿玛,但他对我更多的是敬畏,只有对你才是真正的母子情深!”
“凭心说,如今有了永琪和思晴,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妃嫔产下子嗣,我做不到把全部的父爱只给永琏一个人!”
“只有你,他只有你这一个额娘,而你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如果你真的狠心丢下他撒手去了,万一他经受不住,再有个一差二错,你如何能心安?怕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让富察氏陷入了沉思。
“皇后,”黄越一把拉起她的手,富察氏略微有些诧异,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抬起朦胧的泪眼凝望着他。
黄越拿起帕子轻轻的为她拭了泪,双手把她的手握在手掌心里,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牵累我,但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样。”
“世间万事有因才有果,这么多年来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诸多的因都转变了,那么事情的结果自然也一定会随之改变。”
“就比如巨涛大师当初曾断言我此生再不会有子嗣,可熬过了多年的劫难,不也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兴许你的命格早就发生了变化,原来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咱俩不过是白在这里紧张一回罢了!”
“但不管怎样,听天命也要尽人事,不然还要人做什么?你只当跟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现在去天津也很方便的,至多半个月就回来了,你不要再推辞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