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步军统领衙门,衙署在宣武门内京畿胡同,下辖有北、中、南三个巡捕营,步军统领官职全称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九门提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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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衙门在北京内城九门除正阳门外的其他八个门各设监牢一所。
设在崇文门的监牢就在崇文门大街上,挨着监牢的就是步军统领衙门巡捕南营。
几个兵丁用绳子将吴波捆了,牵着马,就近将他送到了巡捕南营。说明了案由,办好了手续,收押了人犯,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没用了多久,吴波已经身在崇文门的监牢里了。
押他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胖胖的狱卒。狱卒拿出钥匙开了锁,随着铁链子丁零当啷一阵响,监牢的大门开了,吴波被推了进去。
吴波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监牢里面昏暗的光线,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心像是猛的被浸在了冷水里,拔凉拔凉的,他甚至开始怀念在爆肚馆和厨子大哥睡在一个炕上的日子。
胖狱卒可不管他心里是咋想的,一把接一把用力的搡着他来到最里面靠左侧的一间号子门前,又是一阵铁链哗哗作响,号子的门开了。
狱卒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最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就在号子间里面了,随后牢房的门重又被锁上,狱卒转身离开了。
吴波轻轻的揉搓着已经被捆得失去知觉的双臂,本来已经开始适应了监牢里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是到了这间号子里,又一股浓重刺鼻的臊臭气呛得他几乎窒息。
当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号子里的光线之后,他才看到,那气味来自他身边的一个木制马桶。
因为盖子缺了半边,还能依稀看到几坨屎昂着倔强的头,半个身子泡在尿水里。那尿水也不甘寂寞,泛着稀疏的泡沫,黑影里映出点点光亮。
吴波四下张望,看着监牢里的状况。这是一间长长的筒子房,墙基用大青条石垒成,上面是青砖立柱夹着土坯。
抬头能看见挂满灰尘的木头屋架,黑黢黢的檩条以及透过瓦片缝隙照进来的丝丝光亮。
中间是过道,过道两边用碗口粗的柞木杆密密的排列,隔成了一间间低矮且大不不等的号子间,号子顶棚也用木杆子密密的盖了,活像一个个关野兽的笼子。
因为是白天,监牢里没有点灯,两端山墙最高处开着的两扇小窗照进来些许光线,还一阵阵刮过阴冷的过堂风。
刚才他一路走过来,见一大半的号子里都关满了犯人。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脑门子上长满乱蓬蓬、脏兮兮的长发。
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靠墙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嚼着;还有的站在木栅栏边上,两手把着柞木杆,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吴波呆的这间号子靠着边上,两面是墙,阴冷潮湿,地上乱蓬蓬的铺着秸秆和稻草,小小的空间里挤了八、九个人。
临近门口坐着一个年纪人,衣衫还算齐整,只是脸上脏兮兮的,发辫蓬乱的缠在颈间。背靠着墙,蜷着双腿,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像是在打盹。
其余的人在里面,或坐或躺,蜷缩在一起。他还没有看完,靠近里面有一个声音传过来:“哟嗬,今儿个真他妈热闹啊!”
“头晌刚来了一个,这又来一个。再你妈来几个,就得摞起来睡了。哎呀,这哥们儿瞧着细皮嫩肉的,可惜了。”
吴波看过去,说话的人背靠着墙,坐在那一堆人中间,三十几岁的年纪,身体壮硕,长着络腮胡子,左颊上隐隐有一道伤疤。
吴波没理他,在门口年轻人这一侧,找个空坐了。络腮胡子吃了没趣,提高了声音冲着他说:“哎,新来的,什么事进来的?”语气甚是蛮横。
吴波心里有气,只瞄了他一眼,仍旧没搭理他。络腮胡子火了:“哎,你丫给脸不要脸,装孙子是不是?”
吴波今天这后半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窝了一肚子的火,心情坏到了极点,也不客气的回敬道:“你丫嘴里放干净点,就不愿意理你,怎么了?”
络腮胡子“豁”地站起身,嘴里骂道:“我操你大爷的,都混到号子里了还装爷呢?有本事你别进来呀,你找不自在是不是?”
他身边的几个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来。一个瘦猴样的人帮腔道:“七爷,甭跟他废话,抽他丫的!”
“抽他丫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围拢上来就要动手。
“别介,”七爷伸手拦住了大家,向前走了两步,瞪大了眼睛把吴波重新打量了一番,坏笑着说道:“这孙子的衣服倍儿新嘿,甭抽他了,把丫的衣服扒下来,我跟他换换。”
“七爷,”瘦猴说:“他的衣服您穿怕是要小。”
“甭他妈废话,爷我就喜欢小的,赶紧,麻溜儿的。”
“得嘞!”众人答应一声,上来把吴波围住,七手八脚的开始扒他的衣服。
吴波躺在地上打着滚,手脚并用的挣扎踢腾着,抵抗着,嘴里像杀猪一样的叫骂。
可是终究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按住了四肢,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家伙开始扒他的衣裳。
七爷在一旁不住的吆喝着:“嘿!嘿!哥儿几个手里都轻着点儿,别他妈把新衣服扯坏喽!”
就在这时,坐在门口打盹的年轻人说话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不害臊吗?”
听他一说,众人吃了一愣,纷纷停住了手,转头瞅他。
七爷斜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嘿!嗑瓜子儿嗑出个臭虫来,这他妈还有个人儿那!听口音还是个外乡人,怎么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是怎么着?”
“不怎么着,就是看不惯。”年轻人依旧语气平淡。
“我呸!你说这话也不嫌寒碜!你还看不惯?你过来,过来,上马桶里好好照照,看看你自己那熊样!”
“还他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他妈牙碜!他是你娘的小相好,还是你妹的野男人?”
七爷的话立时激怒了那年轻人,他“腾”的站起,紧握双拳,脸色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隐隐暴起。
躺在地上的吴波这时也坐起来,透过身边人大腿的间隙向那年轻人看过去。
那年轻人一站起来,才看出他的身材虽然不及七爷那样魁梧,却壮实有力,隔着衣服都能看出隆起的肌肉。
他对七爷怒目而视,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