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吗？

墨无曜扯了扯嘴角，她是该讨厌他的，他确实不是一个讨小闺女喜欢的爹爹。

虽然知道小闺女是故意这么说，但，他还是在想，那曾经有没有过那么一刻，他会让小闺女真的觉得他讨厌极了，一点儿也不想要他这个爹爹呢？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这才嘴角微翘、眉目隐含温柔之色的调侃道：“逗你玩呢，这就生气了？”

可能真的是血脉相连，墨无曜的情绪掩饰的再深，但小七这段时日还是有所感应的。此时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愣愣的定在那里，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跟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一般滑落，明明滚落后不知踪迹，但墨无曜却觉得一颗一颗的打在了自己的心上，沉重且疼痛。

小七其实不想哭的，但她还是没有忍住。

她从小就知道，哭是最没有用的，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有可能让别人厌烦你，但这好像除了爹爹。

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何时起，在爹爹的面前，她就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掩藏不住，压都压不下。

这些时日以来，她哪怕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努力计划的很好，但，她的心中不是不害怕，不是不难过。她的不舍她的不安等等等等的情绪，无人可倾诉，积压在心头，让她无以名状。

此时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宣泄口一般，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看着扑在他怀中低声啜泣的小闺女，墨无曜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能安抚一二。

他自然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小儿人，独自承担这件事情心里心里会不好受，自是会让她趁此机会发泄一二。

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好像又做错了。

唉……

忍不住的在心底幽幽一叹。

一直到过了很久，听到小闺女的哭泣声慢慢弱了下来，墨无曜才开口，故作不解故作委屈的打趣般的开口：“怎么，这是这么讨厌爹爹的吗？竟然还哭成了这个鬼样子？”

“才不是才没有呢！爹爹你别乱说！”小七哪怕还在抽噎，听到自家爹爹这话也毫不能忍的立马激动反驳，就算是自家爹爹，她也不允许他这么说。

墨无曜看着小闺女终于抬起了脑袋，无视她瞪得圆鼓鼓的大眼睛、因不满而嘟起的小嘴巴和鼓鼓的两颊，取出帕子轻轻给她拭去了泪花，还略带嫌弃的撇撇嘴给她擦了擦鼻涕，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这条帕子给扔远了些，换上了一条新的。

就算是命快没了，但是有些习惯在还有条件的时候，也不是能随便舍弃了的。

看沉浸在悲伤、激动情绪中的小闺女完全没有发现，墨无曜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又伸出手，将她因哭泣而黏在额前的发丝轻轻捋顺了一些，这才像是想起要回答一样，不怎么在意的轻描淡写的反问了一句：“哦？是吗？”

是啊是啊，小七连连点头。

“爹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爹爹呢！”所以小七怎么会讨厌呢？

“小七好喜欢好喜欢爹爹的吖~”

“小七觉得能成为爹爹的女儿，是小七两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只是小七好不舍啊，小七只能在爹爹身边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小七一定会天天恳求佛祖，让他同意，让小七下辈子还能再遇到爹爹，再当爹爹的女儿。”

“爹爹，你说好不好？”

小七仰着小脑袋，刚刚被眼泪冲刷过的、如清水般澄澈的眸子格外透亮、熠熠生辉，里面的期待不舍遗憾等情绪毫不作假，真真切切，展露无遗，竟让墨无曜觉得有种得偿所愿、死而无憾的感觉。

小闺女从小到大说过很多遍，说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爹爹，当时的他很感动，很满足，觉得自己是被小闺女在意维护的，但没有完全相信。他总觉得，小闺女见识短浅，她才见过几个人，都知道些什么，就敢这么说？等她以后长大了，就定然不会这么认为了。

但现在，他才恍然知道，自己好像一直误解了什么，或者是说自己想岔了。

就像是自己的小闺女，虽然在很多方面不是最优秀的，但在他眼中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闺女，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是所有一切都换不来一样。

只因为她是他的小闺女，独一无二，反之，自己对小闺女来说亦然。

他很想说，小闺女说错了，她才是他修了不知道多少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他也很想来世来来世都还能做她的爹爹，但，他不敢，也没有那个信心。

此时看着小闺女眼巴巴带着无限期许的眼神，他还是私心了一回，重重的点头，声音沉沉的郑重保证道：“好！”

同时在心里承诺，下辈子他一定不会丢了她，会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待她如珠如宝，从小开始，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长大。

小七瞬间喜笑颜开，美的不行，连连点头，想起了什么，赶忙伸出手指跟自家爹爹打勾盖章。

墨无曜这次没有在心底吐槽她这幼稚的游戏举动，而是怀着最为严肃认真的态度，与小七做好了约定，就好像……来世、来来世真的能按照他们约定的这般一样。

小七收回手，喜滋滋的看着自己盖过章的手，觉得心里一下子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但墨无曜却看着她沉默了。

半响后，他轻轻伸出手臂又将小闺女揽了揽。到底是长大了，没法像小时候那般将人抱着了，遗憾的同时，他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同时说出了盘亘在心底许久却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也谢谢你。”

对不起所有的一切，但最对不起的是让你成了我的女儿，让你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也谢谢你成为了我的女儿，来到了我的身边。

原谅我想要你继续做我女儿的心。

如果有来生，我会加倍宠爱你，但如果没有来生也不怕，我将会陪你走过地府中那段漫长又如迷雾般的孤单路程。

所以，什么都不要担心。

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