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七的房间门口，墨无曜再次沉淀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一般无二，这才走进了房间。

此时还是寒冬腊月，墨无曜披着满身的寒气入内，进屋之后怕身上的凉气过到小七身上，便在外室停住了脚步，一边询问府医跟清芷情况如何了一边等待着寒气的散去。

“郡主的烧已经退下来了，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府医战战兢兢压低了声音回答。

墨无曜淡淡的应了一声，不问他也猜的到是这个情况，每年都是如此。但多此一问，应该还是想要一个更安心吧！

等他身上寒气散去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人都先出去了。然后轻声缓步的走到了小七的床前坐下，静静的看着她。

小姑娘九岁多了，等过了马上就要到来的新元之日后，就算是十岁了。

墨无曜不知道梦中看到的那些算是怎么回事儿，但他知道，小姑娘以前是不记得这些事情的，但每次自己做完梦，看到小姑娘那些经历之后，小七再醒来的时候也会记起来。

他本来不知道的。

但在小姑娘记起五岁那会儿的事情的时候，他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小姑娘的一些变化。也是因此他才有了些猜测，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但大概是突然忆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或者是伤痛太过明显，哪怕现在一想起还是会难过。

甚至有天夜里还做了噩梦。

墨无曜还记得那晚，小姑娘有些惊惧的呓语声，哪怕在朦胧的月光下也能看的出来的苍白脸色。

也是听了那些话他才知道，对于那些过往，小姑娘跟他知道的应该一样多，但小小的她却一直在自己不安着。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将她轻轻喊醒之后，小姑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但墨无曜却看的很清楚，她小手手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衣袖，尽量不让他察觉，小身子还有些后怕的颤抖，虽然不安却极力不想让自己看出来，只小小声的询问：“爹爹，你会不会不喜欢小七吖？”

墨无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疼，自己对小姑娘的歉意，还有那快要将自己淹没的自责。

他明明是一个情感淡漠之人，却偏偏因为小姑娘那一句话而眼眶发酸。

黑夜中的情绪和感官更加容易被放大。

墨无曜怕小七本就有些敏感的心会因为他迟疑一瞬的回答而感到难过，会更加的不确定，心中会更加的不安，便也顾不得自己的情绪是否还没有平静下来，便在第一时间将人抱在怀中安抚。

就像她更小一些生病的时候，将人抱坐在怀中，让她的小脑袋靠着自己的胸膛，然后大掌安抚的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然后毫不迟疑的告诉她，没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爹爹永远都不会不喜欢小七。

还会一遍一遍的告诉她，爹爹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而你也会一直像以前一般健康一直开心下去。

也没有人会欺负你，爹爹会在你身后一直一直护佑着你。

一直看着你长大。

未来还那么长。

大概是小七本身的情绪也都不好，所以当时没有察觉到墨无曜的那些许的异常，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他终是在自家爹爹低沉而又让人感到无比安心的怀抱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墨无曜，不知道说了多久，才将终于睡过去的小姑娘放在床上躺好，而小姑娘的手，也一直不安的抓着她给衣袖。而他，却没有再睡着。

他觉得，他不是一个能说出这种在以前认为是“幼稚”“恶俗”的话来的，但现在他觉得，如果这样能换来小姑娘的心安，他可以一直一直说。

这，都是他欠她的。

但现在，墨无曜再看看面前这个躺在床上沉睡着，依旧还在病中，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少女，眼中的悲痛都快要溢出来般。

他动作轻柔的上前，将小七的上半身慢慢扶起，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手固定着，另一只手轻轻为她顺了顺发丝。

整个人身上的气息柔和了几分，那轻柔的动作唯恐弄疼、吵醒了怀中的小少女般，那般珍重又那般疼惜。

其实，自从小姑娘七岁之后，除了生病，墨无曜再没有这么抱过她，但现在，他却不想顾及那些了。

如果……

如果梦中那些是真的，小姑娘的生命真的只能走到十岁，那该怎么办？

那他又该怎么办？

不！

不不不！

不可能的！

想到这些，墨无曜手中的力道无意识的慢慢收紧，他不会让小闺女离开自己的，绝对不会！

“嗯……”

突然一声轻微的嘤咛声打断了墨无曜将要陷入某种恐惧而又极端情绪的思绪，回过神来，赶忙将手中的力道松了松，低下头去看怀中的小少女。

“醒了？还很不舒服吗？饿不饿？”墨无曜轻声而又十分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也是只对小七的专属温柔。

“爹爹……”小七一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情绪还有些懵，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家爹爹守在身边，开心而又满足的立马喊了一声，虽然声音中还带了些虚弱。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了的原因还是其他的，小七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小矫情，忍不住的向自家爹爹怀中蹭了蹭，伸出双手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小脑袋就那样埋在墨无曜的身上，任由发丝顺着脑袋偏移的方向垂下遮住了全部的表情。

尤其是听到自家爹爹一连串关怀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有点儿不太对劲，有水啪嗒啪嗒的滴落了下来。

小七想，果然生病之后容易让人矫揉造作。

她又使劲儿往自家爹爹身上拱了拱。都好久没有这么亲近自家爹爹了，而自家爹爹也好久没有这么亲近的抱抱自己了。

唉……

她忍不住的想，长大后要付出的代价可真大啊！

瞧，自己连抱抱自家爹爹都能把自己感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