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现在一切都好。

但那些过去的呢？那些磨灭不了的伤痛又该如何呢？

丞相夫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精致乖巧的小女孩儿，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眼含担忧，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她想说，你的爹爹小时候很苦，你以后要对他好。

她想说，你的爹爹身边一个能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你要多照顾一下他。

她还想问问你想不想知道过去关于你亲生祖父祖母的那些事情，但考虑到郡主可能不知道墨无曜真实身份这件事情，所以，这些所有到了舌尖上的话，硬是被她打了个弯儿咽下回去。

她看着面前这个还有些懵懵懂懂小小的一只，觉得自己真是心神有些不清楚了。

明明还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值得千娇万宠，精心爱护，明媚成长的小乖乖，怎么能去沾染那些烦心事呢？

看看战王殿下的态度不就知道了吗？

那样一个如浸泡了血腥，身披黑暗之人，却将小姑娘养的像个误入凡间的小仙女一般，干净，纯洁，如云端之花，不沾染一丝的尘土，美好，阳光，如皎洁之月，如灿烂之阳，驱散白天与夜晚的黑暗。

那也许也是他心之所向。

自己又怎么能、怎么敢去破坏呢？

再说了，这么长时间了，郡主的孝心她自是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可以值得自己去多嘴多舌强加压力的呢？而且，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能比郡主更有孝心的孩子了。

丞相夫人将眼角的湿润用帕子擦拭干净，然后笑着拉过小七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然后趁机对着长孙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才笑着对小七解释：“祖母无事，祖母是开心。”

小七歪了歪小脑袋，有些不解，为什么开心会哭哭啊？

似是看出她的不解，然后丞相夫人继续解释：“就是因为太开心了，才会如此。郡主可知喜极而泣？这大概就是如此了。”

小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王祖母，见她这会儿没有刚刚看着自己时那复杂而又沉重的样子，反而是轻松了很多的样子，便也相信了刚刚王祖母的解释。

大概喜极而泣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小七默默的想着。

几人又宽慰了丞相夫人几句，慕容子玉见她状态确实不太好，便让她休息片刻，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出去逛逛。

丞相夫人便也答应了，让他们看着她个老婆子在这里感伤跟着担心算什么回事儿。于是目送着他们离去，眼中却多了几分欣慰，但想到什么，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而外面的三人最后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还是只能在室内老实呆着。大概是还记得去年因为慕容子轩的撺掇，害的小七妹妹冬日高烧的事情，慕容子玉一到了冬日，只要他在的时候便不会让小七长时间在室外，唯恐受寒。

慕容子轩一提起什么想要出去的鬼主意时，他也会拿这件事情出来，不时的提一提，让小弟长长记性。所以到现在为止，慕容子轩倒也不会那么一直想着出去玩儿了。

不过，这小心思却是怎么也彻底断不了的。

比如现在——

“妹妹，过两日你们府上的那片红梅林应该就要开了吧？”慕容子轩无聊的坐在圆桌旁，双手撑着下巴。此时的下巴，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原本小双下巴不见了，身上的肥肉也在向五花肉进展，看起来倒是少了些稚气。此时也是孩子气的随意晃着双腿，看向小七问道。

说起来这个，小七眼神就一亮。花花什么的，问她的话，她当然更熟啊！于是小七略显矜持的收着翘起的嘴角，然后再略显矜持的挺直脊背点点头：“嗯，快啦！到时候哥哥们一起去赏梅，再折几枝梅花插瓶，别有一番风味呢！”

她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大雪压梅，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她折了梅花放在爹爹的书房跟卧室中，梅香幽幽，暗馨远溢，让冬日都多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和清雅。

慕容子轩连连点头，不能和妹妹一起出去玩耍，在府中赏赏梅什么的，也是好的。

慕容子玉也含笑轻声应下了。

几人又随意的说起了别的。

过了一个时辰后，差不多还有两盏茶时间就要用午膳的时候，便有人来请小七了，说战王殿下要回府了。

虽然有点儿惊讶，但却是也在意料之中。墨无曜不是会随意在别人府中跟一大家子“闲杂人等”一起用膳之人，上次来府中也是如此。虽然这次他们同样备好了宴席，但也只是抱着可能而已。

虽然还想留小七在府中多呆一会儿，但知道若是墨无曜离开的话，小七定也是会跟随一起离开的，便也没有强求，将人送去了前院。

听闻消息的丞相夫人也赶忙前来恭送。

将人送出府，小七已经上了马车，慕容元青犹豫片刻，还是单独走近了墨无曜，低声询问了一个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斗胆请问殿下，当年那支……”

话没有说完，墨无曜却明白了这是问的什么。

可能是看面前的老头年纪一大把还这么操心，一脸忐忑，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心底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回答了：“方尚书不是已经见过了吗？而他们的后人……”

墨无曜转身看向了跟在马车旁的李如雪两人，慕容元青似有所感的也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然后就听墨无曜继续道：“你们也都见过了。”

说完之后便不再停留，直接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慢慢离去。

慕容元青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的。饶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他，在这一刻也是呆滞了片刻，望着那两个小姑娘的侧影，直到她们上了马车。

他赶忙低下头，躬身拜别墨王府车架。但那微垂的眼眸却有些酸涩。

他轻轻的笑了。

好啊，好啊！

原来他们都还好好的。

至于具体在何方，能否再相见，那又如何呢？

只要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