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过路阴阳!
回程比来时快了足有一倍,再次把车停在聚宝斋门前时,守在门口的黑皮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拉开车门冲魏阳喊道:“阿阳,快,七叔在院里等着呢!”
知道情况紧急,魏阳也不耽搁,带着小天师快步朝院内走去,七叔这时也不在工作间待着了,正背着手焦躁的在小院里转来转去,看到两人进门,立刻就迎了上来,开门见山问道:“阿阳,你们接过除祟的单子吧?对这种事情有把握吗?”
魏阳没有大包大揽,简略说道:“七叔,单子我们的确办过几件,但是十足的把握可不敢说,还要您先说说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话顿时让七叔心里一缓,会尖功夫的从不会夸下海口,这才是有一说一的态度,他也不再迟疑,直接说了起来:“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老姚,刚刚我跟他儿子联系上了,说昨天半夜老姚在家突然就犯病了,好像痴呆了一样,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不会吃饭也不会说话,大半夜坐在床头不动弹,把家人吓了个半死,直接就送到了医院,但是查了几小时,心脑血管全部正常,家族也找不出精神病史,只能诊断成“分离性木僵”,算是一种癔症。小姚知道我人脉广,才打电话来问问,看这是不是撞了邪。”
所谓“分离性木僵”,用科学点的解释就是指病人陷入了一种较深的意识障碍,只能保持长时间的固定姿态,根本没有言语和随意动作,对光线,声音和疼痛刺激也没有相对的反应,但是身体其他机能都保持正常,虽然同属为癔症,但是“分离性木僵”一直最难判断成因,至今科学上也尚未有合理的解释。
但是科学无法解释,迷信却能,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把这种木僵状态叫做“失魂症”,很大几率就是撞邪导致的。估计老姚也是文物圈浸染太久了,家学渊深,他儿子才会第一个想到这种情况。
魏阳还没说话,杵在一边的张修齐就开口说道:“失魂症。”
“没错。我也觉得可能是失魂症,才会让阿明把你们叫回来。”七叔的话没说的太明白,但是魏阳却听出了大概,七叔是知道齐哥丢魂这件事情的,既然龙虎山能让这种失了魂的人保持正常行动,那么对于失魂症应该也有什么独到的解决手段才对,因此七叔才会第一时间把他们找回来。
然而魏阳比七叔想的更远,这次犯病的姚老可是他寻找那个隐藏敌人的关键,如果换个其他人,他可能还要考虑一下会不会对齐哥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但是碰上现在这情况,怎么能放手推掉。更重要的是,刚刚得了一本茅山派的草稿手记,姚老就撞了邪,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没有犹豫,魏阳立刻做出了决断:“七叔,姚老是在省会住吧?要不咱们直接赶过去看看情况。”
没料到魏阳答应的如此干脆,七叔也不含糊,立刻点了点头:“行,咱们一起去,走高速的话不到2小时就能到。”
有了这么个雷厉风行的长辈,其他也就不用废话了,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就来到了省会的中心医院,老姚家人专门给安排了个单间病房,方便老人休息,也在等待进一步检查。
看到七叔来了,老姚的儿子姚舒平立刻迎了上来:“七叔,您可来了,这次的事情可真是……亏得您来帮我们一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恐怕也是被吓到了,七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舒平,我这不带人来了嘛,先让先生看看情况。”
闻言姚舒平立刻向七叔身后望去,想要找先生在哪儿,谁知后面跟的只有两个年轻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中那个冷着脸的小伙子就走到了病床边,伸手往老姚脸上摸去。
“唉!你干什么呢!”姚舒平立刻就被点着了,这人是怎么回事?一来就往他爹脸上摸,不知道老人还病着吗?
七叔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小姚,沉声说道:“舒平,这位就是咱们请来的先生,你别慌,先让他看看具体情况。”
在七叔说话的时候,张修齐已经伸出了食指,在姚老额头上画了个图案,他指尖上沾着些礞石粉,淡淡的灰粉一碰到老人额头,那僵直不动的身体立刻就是一颤,随即身上一歪,哐叽一下倒在了病床上。
这一下可把姚舒平惊出了一声冷汗,一把甩开七叔的手臂冲了上去:“你怎么……爸?”
怒骂还没出口就变了腔调,只见老人双目微闭,呼吸平缓,似乎陷入了睡眠,刚刚可还不是这样的,从昨天开始他爸就一直坐在床上不挪不动,就跟个木头人似得,任医生怎么摆置都没想出办法,怎么这小子手指头一点就能让人睡过去呢?
嘴唇抖动了两下,姚舒平求助一样的望了回去,然而七叔还没动弹,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年轻人却走了过来,冲他笑了笑:“姚先生是吧?我师兄懂点这方面的东西,他会帮姚老好好看看的,不过有些事情我想先请教下,在姚老得病之前,你们家出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这话问得姚舒平一愣,但是对方的表情极为专业,就跟主治医师问诊一样,只是犹豫了一下,他就老实答道:“也没什么大事情……啊,就是前几天家里进了小偷,惹得我爹发了好大脾气,不过这事我姐夫已经给处理了啊。”
原来在三天前,姚老住的房子遭了贼,小偷也不知想找的是什么,拿了钱不说,还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那边可是铁道总局的老家属院,虽然房子很有些年头了,又离火车站很近,但是安全措施一直做得很好,小偷小摸什么的根本就不敢上门,所以这事情也引来了很大震动,不但总局发了话,他姐夫也是下了死力气追查的,虽然只是个乘警,他姐夫好歹也属于公安系统,很快就把火车站周边的贼窝理了一遍,找出了那个小偷,但是这人脑子似乎有点毛病,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把偷走的钱和贵重物品找了回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跟现在的撞邪又有什么关系呢?姚舒平没想明白,魏阳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反常即为妖,从不在小区里冒头的小偷和突然出现的失魂症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重要的不是小偷偷走了什么,而是他想偷些什么。
“我明白了。”魏阳淡淡说道:“那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姚老住的地方查看一下呢?病房里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还是要到事发地看看现场才好。”
这场面已经出乎了姚舒平的预料,他求助似得看向了七叔,对方冲他点了点头:“尽管带他们去,老姚这边我守着就行。”
有了七叔这句话,姚舒平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给姐夫打了个电话,就开车带着两人往老房子赶去。
坐在汽车后座,魏阳凑到了小天师身边,低声问道:“齐哥,姚老失魂这事,的确是法术造成的吗?”
失魂症的成因可以是偶然也可以是人为,但是大半夜在床上睡着睡着突然就丢了魂,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
果然不出所料,张修齐点了点头。
“那姚老的魂魄呢?还没被人打散吧?”在来之前,魏阳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失魂症的原理,魂魄这种东西但凡离体,就会依附在什么死物或者活物之上,以避开天阳对生魂的影响,但是寄魂的物件要是没有灵性的话,很容易就会造成魂魄逸散,最后魂飞魄散宿主也就一命呜呼了。被用法术抽离的魂魄则不同,如果不是当场就被打散了,那么十有八|九会被施法者拘走,而这次他们遇上的,很可能就是一个拘魂的邪门法术。
“没散。”张修齐答的干脆,刚才他在医院里用的是礞石封魂,就是利用礞石的隔阳效果,让已经缺失的魂魄不再跟外界接触,达到安定神魂的效果,如果魂魄已经散了的话,这种手法是万万起不到作用的。
然而想了想,小天师又补充了句:“也没被拘走。”
被人拘走的魂魄九成都会受到伤害,失魂者不会陷入普通的木僵,而会直接昏迷不醒,哪里能像姚老表现出的那么正常。
“什么?”这可有些出乎魏阳的意料了,明明是人为造成,怎么会没把魂魄拘走呢?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齐哥会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与其现在诧异,不如等会到了姚家再看看具体情况。又低声跟对方耳语了一会儿,车就开到了地方。
早年由于城市建设,省会火车站附近也建过一批不错的房子,而且理所当然都被铁路局包圆了,十来年过去后,当年的小高层早就没了往日气派,周遭乱七八糟的高层建筑也多了起来,但是铁道局的小区内还是保持着相对的整洁安静,没多少道上混的会不开眼冲着铁路上这群老爷们开刀。
老姚家住在小区西边的6号楼上,算是背街的房子,小区绿化也不错,还有高大的围墙隔离,就安全度而言还是很有保障的。房子里只住了老两口,现在都有病在身,房间就空了下来,把两人让进了屋,姚舒平有些拘谨的说道:“这就是老房子了,平时就我爸他们在这儿住,我和姐姐都已经搬出去了,新区还有套房子,但是老人嫌麻烦,不想往那边搬。”
房间里的确很有生活气息,魏阳打眼一看,先是问道:“当初哪间屋子被翻的最厉害呢?”
“书房。”姚舒平挠了挠头,“其实我姐夫也说了,这事有点怪,偷东西一般都是着重卧室或者客厅,谁知那毛贼居然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魏阳轻轻唔了一声,转而问道:“姚老不是喜欢收藏一些古董吗?是不是有人听说了这个,专门针对书房下手的?”
“这我们也考虑过,但是藏品并没有丢什么啊,反倒是客厅里放着的手提包和卧室里放着的金首饰少了些。”姚舒平照实答道。“啊,对了,收藏的东西还有些怕潮,放在新家那边了,我爸还清醒幸好没被小偷祸祸了呢。”
魏阳心中顿时有了数,这怕是想找什么东西,结果没找到,才拿走了钱和首饰作为掩护吧,也不知那个小偷是怎么被人控制的。大致问了下情况,魏阳轻声对站在身边的张修齐说道:“齐哥,屋里有什么异状吗?”
张修齐环顾了一下房间,抬脚直接向卧室走去,由于昨天夜里刚来过救护车,卧室里一片狼藉,简直都让人没法踏脚,还有种老年人独有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他却看都不看这些,直接来到了床头柜前,移开了上面的台灯,往桌面上看去,只见上面像是被刀刻了三条斜纹,轻轻一摸,缝隙里还有些粉末。
他放下台灯,又打量了一下房间布局,抬脚向阳台走去。推开阳台窗户,后面的背街就出现在眼前,那是条小巷子,根本什么没什么建筑物,巷子里的路面似乎也年久失修了,有些坑凹不平,然而这么朴实无华的一条小巷,张修齐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手掌一撑窗台竟然想这么跳下去,魏阳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齐哥,出什么事了?这可是四楼!”
知道张修齐身手不弱,但是也不可能放任他从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张修齐手臂动了动,似乎想要甩开他的手掌,但是终究没有这么做,反而一把拉起了魏阳,朝楼下跑去。
这下可把姚舒平吓坏了,在后面追着问道:“小魏,你们这是怎么了!”
魏阳哪里还顾得着他,身边那人跑得简直如同一阵风,带着种发自内心的焦躁,能让小天师焦躁的东西绝对不多,魏阳的心沉了下来,二话不说跟着对方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又直接冲出了小区后门,一直飞奔到小巷巷口,张修齐才停下了脚步。
眉头皱的死紧,他看向巷口的墙壁,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图案,让普通人看绝对会以为那是副涂鸦,但是他却知道,这是来自三僚村的引龙符,也是那人最擅长的阵符之一。
无意识的松开了魏阳的手掌,张修齐走到了墙壁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阵符,喃喃开口。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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