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338半废墟星。
杨大婶从肖婶婶手中抓了一把营养泥压缩干,扔了一片进嘴里噶几噶几嚼着,抬起胖乎乎福气十足的脸。
“难得见你休息一天,累了吧?我家大胖要是有你们八面那本事,我老早不干事儿就天天搁家看电视了。你说你儿子都这么争气了,你还操劳这干啥?”
杨大婶是真的不理解,怎么就不会享受好日子呢?
肖婶婶笑了笑,道:“孩子爸去搞建筑了,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厂子里转转也挺好的,就当找个伴。今天倒也不是累了休息的,四方要回来了。这么多年没回来,虽然说隔三岔五打个视频就能看见,到底不是真人,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好好凑一凑。”
“啊,四方要回来了啊!”杨大婶瞬间觉得手里的压缩干都不香了,“待多久啊?”
“三五天吧。他们都忙,姐弟俩一个德行,不指望他们能跟你家大胖似的,天天孝顺在眼前。”
杨大婶摆摆手,一脸责怪,“我家大胖是比不了你家两个有能力,那就只能孝顺了,想开点吧……不过,两个孩子的婚事你得赶紧提上日程,让他们早点生个孩子给你带带,你也有个念想。我们做长辈的难道真的图小辈有能力做大事?还不就求个阖家欢乐团团圆圆嘛。要是连让父母高兴都做不到,那人再厉害也就是个屁你说对不对?”
肖婶婶眉头跳了跳,忍了:“谈个朋友都费劲儿,还生孩子?我看着俩人是准备像二等居民靠拢,五六十岁再要孩子了。”
杨大婶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酸溜溜道:“害,还是你们有成算,小时候就给四方八面把氧气供上了,那是晚点要也没事。但是吧,他们还早,你和大度不早了吧,你俩都五十多了,就算后续供氧补上了一些,到时候顶多也就一百出头,不想活着看到孙子?”
肖婶婶的脸也扭曲了,这是明摆着咒她呢!
杨大婶说出来之后也觉得太过明显了,赶紧赔笑换了个话题:“都是要提上日程的事儿,趁着四方这两天回来了,把之前咱们看好的几个人安排上见见?”
“那倒是不用。”肖婶婶铺垫了很久,终于找着机会吐出来了,“四方是带朋友回来的,这孩子,有人了也不早点知会我一声,害我白白着急了一波。”
看着老邻居五颜六色的脸,肖婶婶胸中恶气尽消。
平时她可没少受这人显摆儿媳女婿,显摆孙子外孙,明里暗里嘲讽她俩孩子光会做事不会做人,以后找不着对象要打光棍……呵呵,可真是对不起了,她的四方八面只要是想找,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扬眉吐气了,肖婶婶收了话,带着她那兜营养泥压缩干转身就走。
杨大婶看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一脚踢在长椅上,只是这一脚没踢好,撞着脚趾了,痛得一张肉脸皱成一团,眼泪都出来了。
她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嫉妒还有一丝丝委屈,一瘸一拐冲回家去。
杨大胖今天是晚班,白天没事儿做就跟着他老头修机子,抬头看见自家老娘气冲冲跑进来,疑惑地问:“妈,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还不是你那老同学肖四方回来了!气死我了——”
杨大婶咣咣冲上新修的小楼二楼,把熟睡的小孙子从摇床里抱出来亲了一口,心气儿才顺了。
哼,不就是谈了个朋友,能比她大孙子还金贵吗?
楼下,杨大胖放下手里的扳手,自言自语:“四方回来了?那我得给黄总打个电话。”
杨大叔随口一问:“你同学回来了,你给你老板打什么电话?”
“我老板交代的啊,我估计他是四方的粉丝。”
“哦,他们老肖家真的是出息了啊。”
“谁说不是呢,八面那小软蛋都这么出息了!”
“你和他比,谁是软蛋?”
“……我,我是,我软蛋,我没用。”
杨大胖哭着自我诋毁,为什么他都三十岁了,还是逃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这个命运!
随着生活水平和权力的一同提高,外城也在两年前划分出了空航道,公共飞行器的上线加深了二百多个区之间的联系,也方便了各种生意上的往来。
肖四方在停靠港下载了航线图,用眼珠子载着岑薄往家里飞。
一路前行一边还给出了生院后第一次见到外城的岑薄讲解。
“下面那些包是防沙罩,是用一种三年前才推出的材料做的,价格便宜又很实用,这款材料的合成者也是流民。”
放眼望去,微黄的风沙之间,一个又一个透明鼓包笼罩着多户人家,大大小小,颇为壮观。
这款防沙罩面世后,流民们八户十户的联合修建了透明的防沙罩来阻挡风沙,现在他们在有风期也可以出门,在自己这块儿的防沙罩里慢悠悠活动散步,孩子们也可以尽情撒欢,而不至于只能憋在房子里了。
岑薄支着胳膊往下看,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颜色变多了。”
肖四方瞥了一眼,道:“以前我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那些工厂图省事儿就统一造了一个颜色。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简易房也出了不同的组合,颜色自然就变多了。”
停靠港离十八区很近,没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八面财大气粗在原地推倒重盖的超大豪斯,按导航出口下航道,贴着地面飞行。
在上空看防沙罩好像密密麻麻的,落下来后的间隔就变得很大了,肖四方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防沙罩的入口。
入口的识别器扫描出飞行器的大小,选择性开了一个小门让她通过。
眼珠子一进防沙罩,就遭遇了邻居们的围观。
毕竟解放没几年,绝大一部分的流民能买辆传统车都算发展快的了,能用上私人飞行器的屈指可数。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肖四方还是给岑薄扣了顶帽子。
两人刚下飞行器,提前回来的八面就跑出来了,嘴里还大喊着:“让我看看是哪个兄弟这么没眼光,看上了我们四方!”
绝对的才能和不可取代性让他出了社会也没遭到什么毒打,年近三十也保持了学生时代的单纯率性,依然像个孩子。
“兄弟别介意,以后都是自家人,快让我看……”
当这个三十岁的孩子猛然凑近没眼光兄弟的脸,看清人家面容的时候,人生惨遭滑铁卢。
他哑巴了。
他条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要时光倒流,好让他的人生重新来过。
岑薄抬起帽檐,微笑:“嗯?”
“对、对不起。”肖八面欲哭无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不是故意的……”
他在心中把肖四方千刀万剐,恨不能将人就地活埋。
带回来的是个爸爸这件事就不能提前跟他说一下吗?!
“没关系。”岑薄表现地很温和,“都是自家人。”
肖八面:“……”
苍天无眼,区区肖四方何德何能!
他萎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尬笑几声后轻手轻脚挪到肖四方那一侧,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出来吗,因为我爸妈等侄女婿上门在拿乔呢,这事儿办砸了!”
肖四方没有感觉,回道:“叔叔婶婶认不出他吧,没关系的,放心啦。”
肖八面一噎,艰难地点点头,“那倒也是。”
敢情在这场意外里受伤害的只有他一个?!
玄关左转是客厅,早早等在沙发上的肖大度夫妇正襟危坐,看起来在看电视,真正的心思早就飞到门外迎客去了。
肖大度紧张的不行:“我们不出去真的好吗,会不会给人家印象不好?”
肖婶婶瞪了他一眼,道:“就这么一个考验,他要是客客气气的进来,态度也好,咱们立刻好好对他,能有什么影响?这要是一进来就甩脸子,那不要也罢!”
“是是,有道理。”肖大度整了整身上新买的衬衫,掐了自己抖动的大腿一把。
正在百爪挠心的时候,肖四方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叔叔婶婶,我回来了。”
沙发上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岑薄摘下帽子,不失礼数地跟着叫了一声:“叔叔婶婶好。”
肖四方和肖八面都震了一下,前者赶紧拉了一下人,小声道:“你不用这么叫的,他们比你还小呢!”
岑薄难得被哽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我应该叫什么?”
肖四方:“……”
对哦,不这么叫还能怎么叫呢?
世纪难题,她答不出来。
一阵粗犷的笑声从肖大度嘴里哈哈放了出来,他没听见肖四方的话,还以为侄女害羞,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
在肖婶婶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俨然通过了考验,所以也没制止丈夫招呼人。
肖大度笑完,爽朗道:“就叫叔叔婶婶,没错呵呵呵——”
肖八面惨不忍睹地捂脸,呵个屁哦,无知真是幸福!
肖四方也浑身发麻,硬着头皮回了个笑容,继续小声跟岑薄而已,相当担忧地问:“你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岑薄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一边朝肖大度露出笑容,一边从容反问:“尴尬的不是只有你们姐弟俩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肖八面醍醐灌顶,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意。
天呐,不愧是岑爸爸,帅气!向他学习!
肖婶婶客气地招呼岑薄随便坐,转身去厨房端出斥巨资买来的新鲜水果瓜子花生奶糖粮食满满当当地摆在茶几上。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你别介意。”
岑薄非常赏脸的拿了一个橘子,“我很喜欢吃水果,谢谢您的招待。”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肖大度眉开眼笑,憨憨本性暴露,“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说不定咱们在哪儿见过呢!”
肖婶婶暗地里给了他一下,清清嗓子咳了一声,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把人上下扫了一遍。
老太太生前说的没错,四方这孩子就喜欢好看的,这找的对象也确实好看,好看到有点儿过分招人了。
不过她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只要人品好,长相招人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小伙子怎么一点都不拘谨,看态度比他们老俩口都自在,这会不会经验太丰富了一点?
这一点引起了她的警觉,看着人家慢条斯理扒橘子皮的手,委婉道:“我们四方第一次谈朋友,没做什么孩子气的事情吧?”
善于洞察人心的岑薄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顺势道:“我也是第一次,我们俩相互包容。”
这话听得肖婶婶舒畅了,立即点头,“是这样,谈朋友就是要相互理解的,我看你应该比我们四方大一些,今年多大了?”
这是个天翻地覆题,回答了一定会天翻地覆的!
肖八面为了偶像挺身而出,小心拍了拍母上的肩膀,打岔道:“干嘛问人家的年龄啦,人家又不是流民。”
肖婶婶的目光从岑薄的身份环上一扫而过,心中一跳。
是了,这个还是不问的好,万一问起来不比自己小几岁,那就尴尬了。
于是她笑了一下,带过了。
“家里有几口人啊,做的什么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