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被拽上马车,还未坐定,便落到了一个透着淡淡灵犀香的怀抱,脸颊压着那柔软的宫稠,凉凉的气息极好闻,也曾经闻过。
“胖竹筒好像又胖了,真是幸福的孩子。”
清润的声音笑道,阿竹便感觉到一只手将她肉嘟嘟的脸往中间压,五官挤在了一起,嘴巴嘟成了猪嘴,不必说,这模样一定是滑稽又搞笑。
叔可忍,婶都不能忍了!忍无可忍……还是要忍!
阿竹没胆冲撞一位受宠的王爷,怕给自己家族带来危险,只能木然地坐在他怀里让他将自己当成玩具一样搓揉,直到他心满意足,方连滚带爬地坐到他对面位置。
陆禹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心情极舒畅,眉宇间一派风光霁月,全无先前在宫里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淡。
“不知王爷叫阿竹来有什么事?”阿竹正襟危坐,一丝不拘地问道。面对这种骨子带着流氓天赋的人,就要有装b的技能,以正经严肃破流氓技能。
陆禹支着脸,宽大的袍子滑下手腕,露出白晰无瑕的肌肤,不过阿竹眼尖地发现上面有个淡淡的牙印,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发现她的目光,他笑得更欢快了,低低地道:“突然发现……胖竹筒真是个神奇的孩子呢。”
那双狐狸似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扫得她背脊发寒。
阿竹毛骨悚然,这种发现有趣玩具的语气算什么?她可不想沦落成一个不能反抗的封建特权阶级的玩物。此时有些恨自己为毛年纪太小了,不能以男女七岁不同席来拒绝他的邀请。而且再多了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徒之名……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果然,就听得他道:“咱们虽未正式行拜师礼,但也有师徒之谊,自然关心一下胖竹筒这些日子学了什么,可有被人欺负了?”
“没有!”阿竹斩钉截铁地道,就算有人欺负,她自有父母作主。
“胖竹筒不和本王说说最近过得怎么样么?”他依旧笑盈盈地道,宛若一位长辈关心着晚辈。
阿竹没辙,只好将自己近来的日常说了一遍,都是最近吃了什么东西,学了什么东西之类的,一个六岁的孩子的生活十分简单。
马车缓缓前行,偶尔有丝燥热的风拂过,吹起了车帘,阿竹瞥了一眼车外一晃而过之景,心里头有些不安,好像并不是回靖安公府的大路。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好谋的,他堂堂当朝皇子,想要巴结他的人无数,如此行为不过是因为有趣罢了。
如此一想,阿竹也淡定了。
“要不要和本王手谈一局,看看你的棋艺怎么样了。”陆禹说道,似乎在听说她在琴棋书画四艺中选择了专研棋艺时,眉宇间更加开阔闲逸了。
阿竹直觉拒绝:“时间不早了……”
未待她说完,陆禹已经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玉色的棋盘,黑白的棋子也用两种黑白色泽的玉石所制,入手温润清凉,被打磨得极为光滑润泽,光是一粒棋子,怕费的心思就不少,更不用说要制造出一套了。
阿竹不由得多摸几下,这一套棋具,虽然不是什么古董,却比古董更价值万金,将她一个土包子震住了。
“喜欢么?”陆禹笑盈盈地道:“若是你输了,就送你。”
阿竹满脸黑线,让她输还不容易?难的是让她赢吧?当下摇头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眉宇间突然弥漫的清冷给打断了,不由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本王让你十子。”
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阿竹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他的脾气有些喜怒不定。抬眸见他面色清淡地执着颗白子在手心间把玩,玉白的棋子与他美玉般的肌肤相辉相映,美得炫目。
阿竹伸出肉乎乎的手执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你来我往,一炷香不到,阿竹就输得一败涂地。即便对方让了她十子,她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再来一盘。”
“……”
随着时间流逝,阿竹已经感觉到马车停了,但外面却没有声音,仿佛已经遗忘了车里的人一样。阿竹坐立难安,很想回家,但又没胆说什么。
陆禹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极为感激,也想报答。可对方贵为王爷,又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她区区一个公府二房的姑娘,根本无以报答,若是硬要凑上去,止不定还要被人说她借着救命之恩攀上端王,爱慕虚荣,最好的法子便是静观其便,将感激放在心中,他日再报。
可是,撇除这些之外,阿竹又对他莫名的生出一种敬畏之心,只想敬而远之。
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坐立难安,陆禹手执着棋子,漫不经心地道:“今日进宫好玩么?想不想以后都到宫里玩?”
阿竹雷达大开,谨慎地道:“惠妃娘娘让阿竹有空就进宫,这自然是极好的,只要不耽搁学习就好了。”她孩子气地皱着小鼻子,“姐妹几个都和嬷嬷们学习规矩礼仪,还和先生们读书,我的基础太差了,不想落在姐妹之后。”
陆禹轻笑,“宫里有更好的教习嬷嬷,还有天下最有名的大儒教导皇子公主们读书,若你进了宫,你一定会比你的姐妹们学得更好。”
“可是这样一来,阿竹就难见到爹娘了……”
陆禹唔了一声,没再说话,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棋盒里,说道:“胖竹筒是不是饿了?何泽。”他扬声唤了一声。
外头的何泽应了一声,马车又动了起来。
阿竹嘴巴微张,然后慢慢地闭上嘴,反正自己人小言微,根本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马车行了一刻钟左右便停下来了,车门打开,车帘被人掀起,何泽漂亮的脸孔出现在车门前,唇角噙着笑,肃手请他们下车。
陆禹撩起长袍,踏着脚凳率先下了车。阿竹正想爬下去时,却被他伸手过来亲自将她抱了下去。
阿竹刚站定,便见到周围肃手而立的侍女嬷嬷,环视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青色大气影壁,但知道这里是个宅子,若不出意外,应该便是端王府了。
据闻端王极为受宠,十三岁之龄便被封了爵,而且他那时还住在宫里,皇上已经命吏部拨款、工部精心营建端王府,可谓是皇子中独一份的极致宠爱,其余皇子皆只能在弱冠之龄方被封爵,之后才开府出宫。
阿竹顿时又有些心塞,端王一举一动皆受到瞩目,也不知道这一顿饭后的后果会如何。
陆禹心情极好地牵着她的手,说道:“走吧。”
“……”
端王府果然美轮美奂,但阿竹却无心思欣赏,被那些美貌的侍女像伺候公主一样,更让她不自在。至于用膳是和陆禹同桌而食,先前在回京路上,她已和他同桌而食过一个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那时身边没有那么多貌美又会伺候人的侍女。
如此浑浑噩噩地用完了膳后,阿竹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天色已晚,阿竹想回家了。”
周围还有端着茶点的侍女,听罢眸光微动,隐晦地看了阿竹一眼。
陆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回并未再有其他让人心塞的动作,叫了何泽过来送她回府。
阿竹松了口气,怀里抱着被陆禹强行塞来的那套棋外加一本泛黄的棋谱的孤本,被塞进了马车,怀着一颗纠结的心回家了。
待何泽送完人去陆禹面前复命时,何泽忍不住纳罕地道:“王爷为何对严姑娘如此另眼相待?”难不成真的当养个女儿不成?想要养女儿,以他的年纪,可以自己生嘛,何必去抢人家的女儿来养?
而且陆禹如此做法,虽说是抬举靖安公府,却也容易造成误会,没人会蠢得认为端王真的会收个小姑娘为徒,只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莫不是端王也想要拉拢靖安公府?只是靖安公府自从现在的老太爷袭了爵后,在勋贵之中的地位一日不比一日,若是一下辈再无作为,恐怕不过二十年,便会退居三流勋贵之家,被挤到京中权贵圈外。
陆禹看着外面的暮春的柳絮,良久突然笑道:“她长得挺有趣的。”
等明白他的话时,何泽悚然一惊,忍不住将脸晃到他面前,巴巴地问道:“王爷,属下呢?属下长得如何?”
“一般。”
“……”明明大家都说他男生女相,长得太漂亮了,恨不得抓花他的脸。
何泽终于确认了,他家主子的怪癖仍是没有好转,只是严三姑娘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能让主子说她长得挺有趣的……莫不是她与其他姑娘不同,太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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