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孤寂,最是消磨人心,即便没心没肺如谭昭,都有些难得的怅然若失。
远处孤月伴着海浪,海声哗哗,谭昭批衣起来坐在廊下,这一套他做起来最是熟悉不多了。此地是他熟悉的地方,却又分外地陌生,他摸着木头略带潮气的纹理,忽然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吗?
想到梦中小长空酿了一寒潭的月光酿,谭昭就忍不住想笑,实诚孩子,欺负起来总是令人心生愉悦,哪像什么女装大佬,各个里头都坏透了。
想着想着,谭昭的心情忽然开怀起来,或许是因为梦见故人,又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没有任何的不开心,人容易被表象迷惑,往往执迷于一些得不到的东西,当一个人拨开云雾,照见心底最真实的自己,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于是,看得非常开的谭某人忍不住拿出了自己的私藏月光酿,窖藏许久特意放在系统空间的,上个世界他都没舍得打开,这会儿趁着月色,他准备偷偷给自己开个小灶。
但事实证明,一个人偷喝老酒,是不存在的。
酒香醇厚,最是勾引江湖人,东方不败自然也是。
不同于白日里的锐利迫人,此时的大佬随意披了件红衣,这人也是当真表里如一,连里衣都是大红色的,瞧着就跟黑夜里的一团火似的。
“这酒,一个人喝可没有意思。”
谭昭一笑:“所以说,要就着你的故事喝吗?”
“我的故事,你不都听过了吗?倒是你,神秘得很,此处世外桃源,可非普通人能知道的。”
或许还未到桃花岛时,谭昭尚且有些近乡情怯,但这会儿却奇迹般地什么都没有了,有些时候总有些莫名的力量让他快活起来:“我的故事,也很简单,不说也罢。这岛,算是我一个故人的私产,你想听一听吗?”
东方不败饮了一盏,酒味甚妙,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愿闻其详。”
曾经的江湖啊,江湖五绝,英雄儿女,家国天下,何不快哉!乍一说来,谭昭这才发现自己竟也经历了这么多,串起来四舍五入他就是这个江湖的活祖宗了呀。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呢。
这个江湖腐朽太久了,早些年的战乱已让许多功法失了传承,即便是诸如少林武当,也难免落寞,与宁一崇口中所言的江湖相比,自是相差甚远。
或者,那才是江湖,而非如今……为蝇头小利便算计人心的名利场。东方不败如是想着,实在没甚意思,若他早生个百年,那该多好。
“来,敬这个江湖。”
举杯相碰,酒便是这一泓美景。
“是不是很少来海边?桃花岛的景致,其实夜晚才是最美的,只可惜,这样的美景,却只有几人能看到。”
东方不败倒是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不是说百年前武林兴盛,此番妙居,竟无人欣赏不成?”
“非也非也,这岛百年前,可是会吃人的!”谭昭想起临安渡口渔民的恐怖传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海边的夜风,总是比旁的地方来得寒凉许多,这酒既然已经喝完了,谭昭自觉身子骨禁不起折腾,抱着小夹袄就滚进房内睡觉去了。
东方不败倒是呆了许久,他本就少觉,自他当上日月神教的副教主之后,便没有一个安眠时刻。他步步惊心,才走到如今,不过已在悬崖峭壁。
忽的,他嗤笑一声,望着宁一崇所居的处所,却忽然冰消雪融,眼中竟带了些暖意。
自练那残功以来,他的精神饱受摧残,东方不败知道自己不正常,起先他还以为是功法带来的弊端,但后来他功力深厚之后,他就发现并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弊端,而是他整个人在被动地改变。
长期的焦虑不安与警醒,时刻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他疯了,却没疯。可来到这里,他却难得的有些平静。
鼻尖隐隐的桃香竟也不恼人,连声势有些浩大的浪涛声,也顺耳起来。
谭昭再次起来的时候,竟发现东方不败仍然坐在廊下,与昨晚的姿势一模一样,活像是一座雕塑一般。他揉了揉眼睛,绕到人的面前,抬头晃了晃:“这是喝傻了?”
一根绣花针飞快地袭来,谭昭侧身躲过,认命地去船上找吃的。
啃过简单的早饭,谭昭打了声招呼便进了桃林,东方不败这人是有傲骨的,他若是生在簪缨世家,约莫是要成李寻欢第二的。只可惜,没有如果。
系统:你费了这么一番周折,竟然就是桃花岛一日游?不是说要找《九阴真经》吗?
[你是不是对你家宿主有些误会?《九阴真经》不是在我脑子里吗?]
系统:人类,真的好难懂。
谭昭笑着摇摇头,他本就不打算动岛上的东西,或者来这一趟就像是完成某种仪式感一样,本就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但如果没有,其实也还好,看看曾经的风景,也不会令人心生感伤。
不过一个时辰,谭昭在翠竹亭坐了一会儿,舞了一段剑,便非常潇洒地下了山。
“喏,九阴真经疗伤篇,送你了。”
非常地大气,东方不败接过,是新写就的,显示是宁一崇誊写的。
“只有疗伤篇?”
谭昭非常坦然地点头:“只有疗伤篇。”万一以后也出个九阴真经残卷,又来九阴白骨爪和摧心掌,岂不是他的错!
随后,两人踏上返航之路。
谭昭还是从岛上顺了一点儿东西的,这会儿他手中转着一根竹萧,已褪去了碧绿,摸着却很有温润感:“想不想听听我吹笑傲江湖曲?”
说罢,也不等东方不败点头,自己兀自拿起竹萧,清越的箫声陡然响起,合着海浪,竟是意外地动人心。
原以为,宁一崇的萧艺与他的烤鱼一样烂呢。
远处,桃花岛逐渐远去,都隐没在海雾之中,海天一色,哪里还是什么世外桃源。呜呜咽咽的箫声刚好接着,东方不败望着陆地的方向,微微眯了眼睛。
或许,他应该像宁一崇一样果决一些。
一曲毕,谭昭放下竹萧,且听得人开口:“你说的,下个地方,随我?”
他立刻颔首:“这个自然,你想我去黑木崖,我也会应下。”
东方不败摇了摇头:“不,不是黑木崖,是我们上了岸,就能去的一处地方。”
梅庄,十二年前不过是普通富庶人家的一处雅居,建造在江南烟雨的西湖之上,这里本该是文人墨客接踵之地,他也确实拥有四位沉浸琴棋书画的主人,只可惜……梅庄之下,藏的却是江湖风雨。
谭昭听了,不觉有些无语:“我以为你至少会把人关在黑木崖?”
“然后呢?”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既算计你练葵花宝典,你就该一刀废了他才是。他没有的勇气,你就该帮帮他才是。”谭昭说得非常轻描淡写,然后警醒一位梦中人,东方不败如是大悟:“哎呀,本座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法子!不错不错!”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狠人的眼神。”
到了西湖,今日天气有些烟雨蒙蒙的,倒真是个泛舟湖上的好日子。只是可惜,今日渡口却连一艘船都没有。
“难道今日的船,都被人租下游湖去了?”
东方不败却难得冷着脸:“不可能,日月神教的教众若是这般不听话,早便去见阎王爷了。”
梅庄有变!
“走!”
江湖人,虽说没有水上漂,但论说轻功,这么点距离还是可以的,东方不败做得到,谭昭自然也做得到。
踏上略微湿润的木板,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小桥,梅庄终于展现在眼前。
“好地方。”谭昭说了一句东方不败踏上桃花岛时说过的话。
东方不败也回了:“自然是个好地方。”否则,他又怎会挑选此处作为任我行的刑拘之地呢!这人最是孤高自傲,折辱之地,自然得是好好选。
看守梅庄的江南四友,已经死了两个。
向问天站在旁边,椅子上时曾经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男人——任我行,他蓬头垢面,身上还带着地底里阴暗的味道。
与之相比,东方不败一身红衣,容颜焕发,好一出对比。
谭昭虽是认不得人,但这种时候,一猜便猜到了。
向问天精神一紧,教主刚刚救出,东方不败怎会来?他欲往前一步,却被人拦住了。
任我行其实也紧张啊,但他是个聪明的政客,最差,不过是命一条,总比被关在地底阴暗的牢房来得好。
“你竟来了。”
“本座若不来,哪里看得到教主你的风姿啊!”
谭昭落后一步,他以为大佬过招,怎么都不会扯上他,但他还是太甜了,他虽然不重要,却可以拿来攻讦人啊:“多年不见,如今你的喜好……很是与众不同啊!”
喂,不要看着他说这么奇怪的话好不好!还有,拿这种东西来刺激人,非常地low好不好!
谭昭上前一步,忍不住打算:“在下觉得此言差矣,穿红衣怎么了,前任教主,你不还喜欢穿馊衣服嘛~”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宿主,我劝你口下留人,人家可能要出大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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