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时,本该是辞旧迎新的好时辰。
往年的长安城,便是外头动乱不堪,城中的百姓仍然会欢欣鼓舞地迎接新的一年。可今年,寒风飘荡,衣襌轻薄,已是有人冻得神志不清了。
麻木,悲愤,没有丝毫的喜气。
“陛下,您瞧见了吗?”
刘协瑟缩了一下,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他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就垂在了地上。
“陛下是否觉得不甘?”说实话,谭昭讲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僭越的,刘协再如何懦弱无能,也轮不到他一个白身来教训,但他就是说了,甚至说得没有半分犹豫,“他们也不甘!陛下你是否觉得人生艰难?他们也同样如此!”
谭昭无力去挽回这倾颓的江山,但他并不希望以这种惨烈的格局开端,说他天真也好幼稚也罢,既是瞧见了,就赌上这一把!
“那朕能如何!”物极必反,这一句话,刘协几乎是从喉咙口吼出来的。
谭昭微微一笑,寒风中,在刘协看来,就像遗世的谪仙一般:“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只要陛下想,便无所不能!”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但没有谁不想,至少此刻的刘协,听了这话就挺开心的。
郭嘉现在有点儿迷茫,如果准确来讲,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儿类似于自家养的小崽儿突然飞速成长了,不仅武能踢吕布,文还能算计天下了,唔,不太真实。
而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弟弟郭琛,或许、可能、当真有成为明主的能力,抛开亲情的枷锁,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心有些悸动。
“郭公子这是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贾诩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儿调侃味道,显然他已猜到郭嘉在想什么了。
“你早就知道?你如何知道的?”
两人四目相对,有点儿争锋的意思,可这点儿火花实在算不得什么,只听得贾诩笑眯眯道:“人有天定,亦有人力,咱们还是快些行动吧。”
谭昭找了贾诩,这意味着就同意了贾诩最先开始的计划,一个类似于“勤王”的计划,这里面,最关键的人——除了谭昭,就是吕布了。
没错,他们正在去找吕布的路上,或者说是正在于吕布汇合的路上。
董卓对吕布十分忌惮,因此他手下的兵马并不多,除了他从丁原那里带来的亲兵,就只有数百人的防卫队,这些人组成的陷阵营,拢共加起来不过七百余人。
但这七百人以一当十,将领还是能以一当百的吕布,战力自然是非凡。
“天子何在?”
“天子在城中。”
“众将士听令,与本将一起,冲!”
长安城此时四角城门也关闭,不许进也不许出,凭七百人马自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城门,即便是吕布也不能。
但守城的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看守东门的将领名叫李肃,李肃乃是董卓一手提拔上来的,但李肃其人端方稳重,他心里自有一杆秤,换句话说,他对董卓很多行为都十分看不上。
但这乱世人心复杂,他虽看不上,却不会傻到鸡蛋碰石头,除非……有人能告诉他,这石头其实是另一颗鸡蛋假装的。
这个人选,自然是刘协本人。
本着能说服就说服,不能说服就打晕易容“说服”的原则,李肃被迫进行了一次面圣,在两个半大少年的“威逼利诱”之下,李肃最终选择铤而走险。
东门一开,陷阵营如入无人之境,直达皇城门墙。
此时,太阳已是升到了最当空,吉时也快到了。
正所谓兵贵神速,吕布作战神勇几乎天下皆知,他一路从宫门口打到未央宫,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念祷文的典官才将将念到一半。
董卓的脸色极是难看,他一边挥手让典官继续念不要停,一边试图以父子之情感化吕布,这一起三落,让观礼被捆缚着的王允众人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直到天子刘协站到了宫门口,他们的心才稳稳地落在了实地上。
荀彧也在其中,他确实安排天子去搬救兵,却没想到……他眼神闪了闪,心里陡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好!很好!果然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董卓一把推倒了典官,自己快步行了三步,一下坐稳在龙椅之上:“你以为,你杀了朕,还有活路?他们会给你活路?”
吕布身披银甲,手执长戟,端的英姿勃发:“不,义父,你错了,布是来救你的。”
所有人:“……”你骗谁呢!不是说吕布是个直肠子莽汉吗!
“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吕布不言,董卓轰然大笑,他的眼睛已布满了红意,忽的,他抽出利刃直往刘协而去,吕布长戟一扬,便挡下了这一击杀招,却未料从斜里旁边又飞来两柄利刃,一柄冲着吕布而去,一柄冲着刘协而去。
吕布与刘协相距并不远,但这两柄刀却也端的是快,若吕布要救人,他自己必定重伤,但若他自救,那么刘协……后面的人,已是救助不急。
“吕奉先!护驾!”
不知何人,忽然高声喊了一声,只可惜吕布竟似半点未听到一样,他迅速返身,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呼吸就像是被一双手迅速撅住了一样,这一刻变得极为漫长,却也极为快,刘协自己就瞪大了眼睛,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铮——”
是利刃被强行止住的蜂鸣声,众人眼中皆是骇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徒手接住这么快的刀!
简直闻所未闻。
而所有人之中,最惊讶的人——是典官。
此人、此人气运竟——
他原本就被董卓推倒在地,这会儿已是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谭昭戴了面具,他无意靠此出名,也不想给郭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刘协已经认出这个人是谁了,吕布自然也认出来了。
但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董卓见一招不成,便再行险招,但就像吕布说的那样,他与郭琛双剑合璧,何人能撄其锋芒!
不能,董卓被生擒,当场就被扒了龙袍,他只着深衣,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
百官整理容颜,刘协换上朝服,一杆人欢欢喜喜进行着度过劫难的安慰仪式。
谭昭与吕布站在最前面,此时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刘协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一方面很感谢两人的帮助,另一方面已经开始忌惮。
他太害怕了那种□□控的感觉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天下所有的权力都掌控在他的手中,生杀予夺,无所不能。
但他还是要封赏,然而……谭昭和吕布都不想留在长安。
两人态度这一出,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等人皆是舒了一口气,这戴面具的神秘人不知身份,吕布若是得掌大权,难免要成董卓第二。
“二位数次救朕性命,不能不赏,吕将军,你说。”
吕布就说了,他也是刚得很,这会儿他也明白朝野之中,无人敢与他作对,便直言不讳想要青州,甚至他还反手坑了一把郭琛,言及他对政务不通,甘愿让出刺史之位。
青州?
这可有些远啊,九州之中,青州既小又有些偏僻,又与冀州接壤,袁绍如今狼子野心,这如今可不算是个好地方,难道吕布已生了投效袁绍的意思?
王允冲着天子微微点了点头,刘协立刻下了旨意,封郭琛为青州刺史,封吕布为奋勇将军,年后上任。
谭昭:……满脸都写着开心:)。
郭嘉再见到弟弟,已是初平二年了,他已从文若那里得到了消息,他弟弟以十六稚龄,成了青州刺史?!
开什么玩笑,这怕不是九州里最小的刺史了吧,哦那也不对,当今天子年纪还略小一些。
郭嘉一推门,就看到弟弟……嗯?泫然欲泣的脸,那小眼神满眼都写着抗拒,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兄长,如果弃官而去,会怎么样?”
郭嘉满眼的难以置信:“你要弃官?”
谭昭点头。
郭嘉觉得大概贾文和要被气死了,话说跟着这种任性的主公,不会分分钟短寿吗?
“不行,你要去。”
“兄长,你又生病了。”
“那又如何?”莫名气短。
“我早料到了,已替兄长熬了药。”说吧,谭昭微笑着从后面拖出一个食盒,食盒一打开,一股难言的酸涩带苦的药味四散开来。
郭嘉:……两股战战,不知身在何方。
宫中,刘协有些倦怠地抚着额头,他自然十分信任王允,此时下头跪着一人,仔细一瞧,便是那替董卓念祷文的典官。
“你说的,可都是真?”
那典官本该被砍头的,为了保命,他自然和盘托出:“陛下,陛下,罪臣所言,句句属实,那郭琛——确为将起帝星之相。”
“大胆!”
典官闻言更加恐惧了,然而他的和盘托出,显然没有替他挣下一条命来。
此时,殿中只有王允与天子二人。
只听得王允道:“勿论真假,陛下还请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_→红红,你完惹,又被人盯上了,好好反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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