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通信是极其不方便的,郭嘉收到荀彧那封信的时候,荀彧其实已经走在半道上了。这会儿交通也不甚发达,故而他比信足足晚到了五日。
与郭家这小破世家相比,颍川荀家自然算得上庞然大物,荀彧作为新一代的翘楚之一,气度风华少有人及,即便谭昭这么多世界来见过无数的风流人儿,也不得不赞叹荀彧这一身风骨。
“几年不见,阿琛竟也长这般大了。”荀彧见到郭琛也是一愣,才几年未见,曾经只到他腰间的孩子就长成了挺拔的少年郎,大抵是长开了,眉宇间还有几分好友的模样。
“荀先生里边请。”
郭嘉对于好友到访,自然是开心的,他嘴上虽然说冷不想动,但身体总是诚实许多,他已迎了出来:“文若看着,很是清减了许多。”
荀彧一笑,很有几分洒脱的味道:“不比奉孝自在,瞧着是圆润了不少。”
“……你肯定是看错了,文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荀彧就笑了,连带旁边一直忍笑的谭昭也别过头笑了起来。
“喂——”然后郭嘉自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朋友相见,自是欢喜,谭昭送了酒食进去便去看赵丰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换个方子吃吃了。
“这酒味道果然清冽甘甜,志才果然未欺我!”
郭嘉小口抿着,心情也实在不错:“你在信中提及要往长安,如今长安,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两人其实算是前段时间刚见过,早半年前荀彧在袁本初那里任职,两人在冀州见过,如果袁绍能容忍,或许两人还能做同僚,只可惜没有如果。郭嘉离开后,荀彧也很快离开了如日中天的袁绍,投入了曹孟德的麾下。
戏志才也是因为荀彧的举荐,才往兖州而去的。
提到这个,荀彧也放下了酒杯:“公达在长安,被董卓下狱了。”
“什么?”郭嘉也忍不住大惊。
荀攸是荀彧的大侄子,他父母早逝,一向与荀彧亲近,否则荀彧也不可能为了他离开兖州往长安捞人:“消息送到我这儿时,已经过去月旬,他与人筹谋刺董之事败露,他应是没直接参与,董卓拿不定他的身份,故而迟迟未作决断。”
但情况依然不甚明朗,董卓此人心狠手辣,疑心病也很重,即便是对义子吕布,也少有信任,他如今事情太多记不起此事,但若等他想起来,恐怕一死是逃不过的。
郭嘉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他在思考荀彧此行长安的目的,他与荀彧确实是好友,但身在乱世,各为其主,荀彧如今替曹公办事,他少不得就要多思两分:“文若,你想让我与你同去长安?”
荀彧没说话,但显然已是承认。
郭嘉自傲,但并不妄自尊大,他自负才学,但如今他声名不显:“文若,你知道此时并不是举荐我的好机会。”
“我知道。”荀彧一叹,在袁公时,他期盼主公能重用他,可袁公手下能人众多,河北豪强各个不必荀家差,等他到了曹公处,他立刻被重用,却是苦于手下无人,“我并未打算强求于你。”
说白了,荀彧此去长安,一为了捞人,二为了挖点墙脚,三是去瞧瞧如今长安内部势力如何。
这天寒地冻的,郭嘉其实不太想出门,但好友都上门来请了,他最后还是点头了。
谭昭是晚间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兄长你确定?”
郭嘉十分确定地点头:“我与文若一同去,你且安心在家等我便是。”
“那可不行,兄长要去也行,须得带上我。”
谭昭原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将人说服,谁知道郭嘉才想了一想,便点了头:“可以。”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好督促弟弟读书学习。
荀公达还在牢里,眼下马上就要入寒冬,最好能在这之前将人捞出来,否则人还没被杀,就要被冻坏了。
赵云原本听说此事有些着急,甚至想带着兄长一块儿去,还是谭昭连忙阻止了他,说他兄长需得静养,方子都已经开好,也托他看护郭宅,赵云自然应下了,就差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了。
第二日,一行人就出发往长安而去了。
颍川离长安其实并不远,这一路却并不十分太平,好在荀彧此次虽然低调出行,身边却带了两个武艺不错的力士,还有一个曹操的族弟曹仁。
显然,曹操此时并不放心荀彧一人独往长安,是保护,也是忌惮。
谭昭不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人,但这么萧条荒凉的神州大地,他却是第一次遇见。与之一比,颍川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了。
路上少有人烟,就是遇上了人,竟有一半都是劫道匪贼,不过这些人不用谭昭出手,曹仁和两个力士就能轻松解决了。
“阿琛觉得如何?”
“兄长是指什么方面?”
坐了几日的马车,郭嘉的脸色蔫蔫的。这年头的马车没什么防震系统,路又难走,还透风,连谭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目力所及,可有想法?”
谭昭望了一眼外头,道:“并无。”
“哦?”
谭昭确实没什么想法,他并不是纯种的古代士大夫,没有什么达者兼济天下的思想:“兄长,这是当政者才该思考的问题。”
郭嘉一愣,脸上微微带着些嘲讽:“你说的没错。”
一个当权者做得成不成功,看老百姓的面貌就清楚了,如今天子皇权旁落,董卓倒行逆施,各地诸侯并起,大汉王朝已是名存实亡。
“我呢,没有兄长这般雄才伟略,也无意求富贵权势,兄长何必迫我读书呢!”相煎何太急啊兄弟。
“那可不行,兄长不求你有大志向,明理知事总是要的。”
突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晃荡,此时正行在一处山路之上,其实算不得多么陡峭,甚至比许多平坦地方要好走许多,却未料正是这块地方,阴沟里翻了船。
“小心!”
马车瞬间就翻转起来了,谭昭坐在左边,右边的郭嘉已经颠得没有半点儿力气了,谭昭一个伸手将人拽了过来,他不知外头的情况,索性直接提着人出去,轻功几个起落,才停了下来。
不知前头的荀彧和曹仁如何了。
郭嘉还有些晕乎乎的,此地距离长安城不算远了,怎么会有人这般猖獗,他微微抬头,似能看到半山腰上有人头攒动的样子。
“奉孝!奉孝!”
“文若,我与阿琛皆无事。”就是赶车的力士受了伤,这会儿正靠在山壁上。
然后还未等那边的声音传来,山道上竟又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谭昭抬头一看,那好家伙,石头雨从天而降,这哪是劫道啊,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掉再说啊!
这心也真够黑的。
“快躲开!”
谭昭喊了一声,他明明声音不大,可那头的荀彧和曹仁却偏偏都听见了,两人下意识地向后奔去,下一刻站立的地方就有大石块从天而降。
“先生先走!我来断后!”
曹仁喊了一声,此时山道那边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他心里一突,转头就瞧见荀先生头顶一婴孩大小的石块就要砸落下来,他目眦欲裂,可已然是赶不上了。
正是此时,一柄长矛忽然破空而来,一下便将石块击远,谭昭原本要出手的飞刀也因此收了回去,他护着郭嘉,走得倒是游刃有余。
很快就护着郭嘉与荀彧汇合。
荀彧也是心惊肉跳,可看好友脸色比他还要白,他就缓过来了:“奉孝,你脸色怎这般难看?”
郭嘉:……
郭嘉觉得自己腿软,方才他穿行在石雨中还不觉得,石块几乎都是擦着他的耳边而过,这会儿反应过来,当真是后怕不止。
曹仁的肩膀被砸伤了,四人这会儿被困在山腹地带,马蹄声越发近了,却见一身穿银甲的高大男子急速而来,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他一把提起插在山壁上的长矛,也不说话,直冲山上而去。不一会儿,谭昭就能听到人倒地的闷哼声和呼痛声。
难道,他们这是误入陷阱,替人受过?
两辆马车倒在路旁,马儿已经受惊跑了,马车也被石块砸烂,两个力士都受了伤,加上曹仁,这会儿谭昭正给他们三人包扎伤口。
等他给三人包扎好,马蹄声又重新响起,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吕布原不是热心肠的人,但这几人误入了伏击他的圈套,便停下来道:“几位若有事,可去飞将军府寻吾。”
他说罢,发了个讯号,又急马而去了,显然他还有要事要做。
等马蹄带起的烟尘散尽,荀彧才转过身来,他与吕布有过一面之缘,他入长安的事情,最好不要这么快被人知道,郭嘉却是不认得的,不过他不认得,却也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此人便是吕奉先?”
荀彧微微颔首。
谭昭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虽说东汉末年多能人,可这种走哪儿碰名人的运道,是几个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瞎逼逼:关于上一章的客栈和小二,其实是我实在没找到那时候的旅店叫什么,有驿亭之类,但好像是官方才能住的,其实还有厨子,三国以前的厨子好像不叫厨子,但我找不见应该叫什么,反正……我自己挖了个巨坑给自己跳,想爬已经怕不上来了QAQ【我再去查一查】
至于这章的故事,算是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结合体吧,还有莫名其妙的改编,千万别当真,正史……正史……正史就快乐地飞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