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起来就造孽了,柳洪见了颜查散那是恨不得吃他的肉,要早知道会发生这等事情,颜生就是穿金戴银来,他也闭门不见了。
“你还有脸说,若非吾儿福大命大,老夫非要与你拼命不可!”
“肃静,公堂之上,安敢如此喧哗!”
柳洪瞬间……就安静如鸡了,可颜查散却是饱受打击,举子上堂本是不用跪的,但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在地上那声音,谭昭听了都牙疼,更何况还是庞昱了。
“嘶,他不疼呀!这颜生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庞小侯爷活了这么些年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堂下何人?”
包大人开始审案,从已知的消息来看,颜生显然是冒名顶罪,只颜生不开口,他便只能从证据推事实。直等到外头冯君衡带到,颜查散的三观已经……所剩无几了。
冯君衡是柳洪续弦的娘家侄儿,大小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连个秀才都不是,二十几岁了还只是个童生,天天招猫逗狗,一天天就没干过一件正事。
这种人,往往很怕见官,特别是像包大人这样公正严明的好官。
“冯生,本府问你,遗漏在案发现场的折扇,可是你从颜生处强夺去的?”
包大人惊堂木一拍,但凡是心里有鬼的,那都招架不住,冯君衡哪里敢认,脱口就是否认三连,但……没用,雨墨似乎是明白了这点的重要性,直接就驳了他的话:“你血口喷人,你当初强要我家相公的折扇,为此还将自己的折扇抵给了我家相公,按折扇现在还插在书斋上的缸子里,就那把妇人摇船那把,上头还有你的铃印呢!”
颜生张口,有心想让雨墨别说了,可话到喉咙口,却说不出来了,或许……是他考虑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对所有人都好,可事情还是闹大了。
“冯生,他说的可是真?”
冯君衡答不出来,可这并不妨碍包大人派人去祥符县搜证。
案件到了此时,基本就水落石出了,只柳洪有些讪讪,他没想到会是冯生。
往祥符县一来一往,怎么都要三个时辰,等再次升堂,谭昭已经换了身衣服,去四娘那边蹭过一顿饭了,当然还加上个庞昱。
“难怪大哥你赖在这开封府了,这厨娘的手艺,我还能再吃一碗!”
……可以,胖头鱼你很有梦想。
两人走到前头,却发现堂上竟多了一名素纱遮面的女子,看柳洪如此相护的模样,该是那柳家小姐没错了。
却原来,在秀红被杀的白日里,柳家小姐曾与颜查散一封书柬,约定半夜在二鼓角门处见面。这男未婚女未嫁,若半夜想见,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几乎就没跑了。
所以即便柳家小姐自己写了信,半夜却派了自己的丫鬟秀红去赴约。而颜查散这边呢,他接到书柬时,刚好冯生来访,他将书柬放在一旁,等再找时,书柬不见了,他连里面写了什么都还没看,自然不知约定之事,故而没有赴约。
柳家小姐相约,本是要送银钱让颜生上京赶考,等金榜题名时再来提亲,所以她还给了秀红一百两银子,第二日她得知秀红被杀,银钱无人提起,她心里伤心,后又听到颜生认罪之事,便知凶手另有其人。
可爹爹不让她出门,后娘又面慈心恶,她想颜生为了她认了罪名,她绝不能看他无辜受死,一时想不开,便上吊自了缢。
后停灵一夜,或许是老天感应,又让她活了回来。
……精彩,太精彩了!
庞昱这下倒有些佩服这颜生了,能为了姑娘家的名节豁出命去,总比那些负心薄幸的读书人来得好些,就是……人蠢了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了,只想着自己一死了之,这要以后当了官,如何断案啊?
自己尚以情义为先,律法为后,又如何能要求别人遵纪守法!
好在,断案的是包大人。冯生自然是以杀人谋财罪论处,颜生虽然瞎认罪名扰乱公务,但他是有功名的举人,小罪也打不到他身上去,顶多是罚些银子。
至于柳家的家务事,包大人夸颜生重情重义,又说柳小姐节烈善良,经过了包大人的金口玉言,外人自然不会再传柳小姐如何如何,毕竟这开封府地界,有些事情官家的话还没包大人的顶用。
事情圆满结束,皆大欢喜,五爷提了酒来给颜查散庆贺。
颜生却仍是神情恹恹,他身上的罪名确实洗清了,这心里的三观却仍然摇摇欲坠中,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可有朝一日却发现……圣贤也有情义两难全之时。
五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结拜大哥心中郁结,可他最是不会劝人,只能给人倒酒:“颜大哥,如今会试在即,不如先考试要紧。”
如果只是周相公一人说他,颜生或许还能自我催眠,可包大人抑是如此说他的,话虽说得含而不露,可意思便是他只懂小情不懂大局。
“贤弟,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五爷真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这样:“你可知道周兄如何身份?”
颜查散起先不知,但现在自然知道,周勤是上届状元,领翰林六品职位,又因同窗陷害致残,封安祥侯爵位。
“若你遇他之难,你会如何?”
颜查散震慑在地,久久不能说话。
“我是不是曾经说过我救过他的命?”五爷说得认真,“当初我与他投契,乍听此事,亦是恼怒非常,我原想去宰了那假状元,事后论处起来,此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可他说不用,他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若都夺情办事,那还要律法作何!”五爷虽不会劝人,却会摆事实,“当初周兄来报案,开封府尚有凶杀案未结,他也未有埋怨他要等候,反是帮着包大人寻找凶手。”
颜生听之如当头棒喝,酒也不喝了,仓促着回去就要温书。
“……五爷,咱吹牛能按照基本法吗?”
谭昭早就来了,只是碍于颜查散,这才没有现身,可你听听五爷说什么,他听了他都脸红。
系统:惊恐?!宿主你还会脸红!
“难道不是?”
谭昭觉得自己记忆能力还算正常:“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哦,失过忆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夭寿了,陷空岛白五爷耍赖皮了哟,谭昭难言地看了好友一眼,这才想起了正事:“听说,你偷喝了我埋在后院的酒?”
那可是百分百的烈酒,蒸馏出来的高浓度酒,绝不是现在市面上十几度那种黄汤:“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昨晚喝多了,今天才没来得及上堂听案?”
“喂——”他五爷不要面子的嘛!
“那就是了,放心,作为朋友,封口费了解一下?”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交了这么个朋友,五爷随身掏了掏,然后发现:“没钱,我刀都抵给开封府了!”
“……”谁让你寄简留刀的,好险是包大人和展昭发现,否则要换个人,分分钟皇城通缉你信不信,“喏,你的刀,包大人托我还给你。”
“……”突然不想要了怎么办。。
第二日,睡醒后又是一只好儿郎的五爷去厨房蹭了顿面,便提着刀往老树旁边走,这自从喝了小伙伴酿的酒,再喝别的总有些不得劲,今天难得那装瞎的工作去了,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五爷跃跃欲试,然后——
“周小气你个心机狗,改阵法是要杀了五爷不成!”
跟着众位大人研究科考事宜的谭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便听到旁边的包大人问他还有什么补充的。
这点儿是商量好的,因他那一届试图以名字同乡来作弊,所以这次恩科,可以说是大宋以来最严苛的科举考试了,这也是官家让他当考官的原因。
“不如,进场前朝廷统一给出参加考试的一切服饰用具,考生只需带着满腹才华赴考,如何?”
唔?咦!!!!
这周状元可以啊,这条规矩下去,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考生不得恨死这货了!各位大人心里暗戳戳的,又添加了诸如写明考生籍贯年龄父母姓名的条例,增加了考生五官形容的描述,力求做到没有最严苛,只有更严苛。
“只这样的话,万一有考官被收买,发放时送出写有答案的衣衫,又如何?”
“这个不怕,等考完后,由皂隶监督将衣服挥手,衣服上绣有名字,若查证有,也不迟的。中途可派可靠之人三班轮流巡查,应就不会出错了。”
“……”这状元郎跟下一届的学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包大人却觉得这法子好,他连夜写了奏折上去。官家正沉迷于听胎动呢,这一看折子,嚯,这主意好啊!看谁以后还敢作弊!
他脑袋一拍,直接就让包拯下去办了,直等到贡院开学子进场时,那场面……五爷去送颜生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话:
“周兄,你以后被人打死了,五爷会替你收尸的。”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宿主,你这个世界最后可能不是被天道弄死,而是被人群殴致死的。【关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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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昭昭:让他们尽管来,打死了算我输!【做人就是这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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