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兄,你没事吧?”陆小凤快步上前将谭昭扶起来,在这个靠武功说话的江湖,谭昭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友好。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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