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胜利让血盟成员高兴万分,同时也侧面的见证了册封制度的缺陷。
领主、城主的权力过于集中,一个个远离帝都的城市都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王国。固然有一些心怀皇室的铁杆支持者存在,可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一己之利而枉顾帝国法律与忠诚的自私利己者。由此可见这一场内战波及的范围和惨烈程度绝对不会比前两次来的要轻松多少。
和梅达洛作为帝都西面第二座行省,一旦全境沦陷,就意味着帝都将置于战火的边缘。从帝都到和梅达洛行省之间,一共有十七座城市分布在版图上。这十七座城市中,完全受到控制的城市,也不过十一二座城,其他的领主、城主不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刻继续支撑下去。
当夜格雷斯大元帅就被秘密召唤入宫,面见帕尔斯女皇。
“我想要听见一个好消息,可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睡眠不足的帕尔斯女皇有些憔悴,郝夫城的城主叛国投敌,更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作为和梅达洛通往西北的咽喉要地,郝夫城的城主一直以来备受恩宠。帕尔斯女皇不仅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爵位,还给了那个家伙许多的政策。
在帝国其他地方,城主截留税收中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就已经到头了,再多伸一点手就有可能被撤职。可郝夫城截留的是半分之二十五,整个城市税收的四分之一!这些钱一部分自然是落入了城主的口袋,但是还有一部分,则变成了城市的发展资金,作为加固城墙征召兵员的保险。
不仅仅只是郝夫城一座城市受到了这样的优待,不少城主都被帕尔斯女皇重点关照过,其中也不乏一些领主,比如说安杰罗,以及巴拉坦的城主。
这两座城市都属于咽喉要地,一方面是抵御其他行省入侵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入侵其他行省的桥头堡。尽管攻打另外一个行省,没有必要完全按照这种方式来战斗,如果图伦行省想要入侵贝尔行省,除了直面威尼尔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但是这些路到多数没有一条完整的官道,崎岖坎坷不说,很多沉重的物资都难以通过。
特别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天然陷阱数不胜数,明明一眼望去就是一片草原,可说不准什么地方就有一片沼泽,如同张大的大口随时随地的准备连人带物一起吞下去。
一支军队或许可以发扬一下风格,度过难关,可是对一个行省的攻略,绝对不是这么草率的事情。
所以每一处交通要道,帕尔斯女皇都是下足了血本,可依然无法阻止有些人面对血盟兵锋时瑟瑟发抖,然后选择投敌。
格雷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其实这样也好。”
睡眠不足加上被这个坏消息冲昏了头脑,帕尔斯女皇突然站起来将身边的灯柱推倒在地上,“你说这样也好?难道我的城主都投降了敌人是一件好事吗?难道那群不知廉耻的贵族打到了帝都城下也是一件好事吗?”,格雷斯的话把她刺激的不轻,她这段时间里的心理负担也是极重的,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
一旦战争的局势脱离了她的控制,这就意味着在这样一场内战中,很有可能整体形势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她发动内战的原因是想要清洗掉这些不听话的贵族,让贵族阶级来一次大缩水,巩固皇室在帝国的权威。可她并不是在作死,也不想那些贵族们真的能把她掀翻在地,她要的只是更加集中的权力,而不是改朝换代。
所以格雷斯一句话,就点燃了她因首战不利完全失控的情绪。
她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盯着格雷斯。
后者脸色依旧淡然,他微微欠身,“我对我之前的话深感歉意,但是我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我等着你把好事解释给我听,我的帝国大元帅阁下!”,帕尔斯女皇眯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危险的光泽,在格雷斯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两股黑色的影子在地上不断的游走,最终融入到格雷斯身后的影子里。
“如果叛军一直固守一处,这场战争的局势才会变得充满了迷雾。他们不率先攻出来,我们就找不到他们的缺点,只要他们乱动,反而等同于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彼拉戈斯本人到了郝夫城,不日还要继续东进,叛军几乎完整的防线,因一城一地的得失,已经拉开了一条口子。”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动手,显然比之前更有效率。拳头和拳头之间的较量往往是两败俱伤,但是如果有一方主动松开了两根手指……”,格雷斯伸出双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演示,“那么必然会承受无法治愈的伤害,他伸出几根手指,就要折断几根手指。”
格雷斯的话让帕尔斯女皇渐渐陷入到沉思当众,之前的暴怒无非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大臣和贵族们认为女性当皇帝远远不如男性的原因之一。女性实在是无法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说很多男人也不行,可至少会比帕尔斯女皇强一些。
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格雷斯说的话,帕尔斯女皇渐渐回归了平静,因为格雷斯说的很有道理。叛军如果一直保持着对外高强度的防御,帝国军就算能啃下他们几座城市,估计也要崩了牙齿。反而不如把他们化整为零,从一个互为犄角互相联合防御的守势,转变为几条攻击线路的进攻方。
帕尔斯女皇还有更深的解读,一旦彼拉戈斯立了大功,声望上必然会在血盟内部压到艾萨克成为血盟第一人。艾萨克和彼拉戈斯两个人看上去亲如一人,但他们终究是两个人。艾萨克强盛的权欲绝对不会让彼拉戈斯一个人出风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他都必须做出至少和彼拉戈斯相同的贡献,累积更多的声望,才能压制住彼拉戈斯在血盟内的一家独大。
帕尔斯女皇用了一个更深层次的假设,假设最终她失败了,奥兰多帝国亡了,艾萨克和彼拉戈斯谁来做皇帝?这就是两者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
被动时他们还能团结一致,一旦走出了被动的局面之后,他们就成为了竞争的对手,更甚是——敌人!
想通了这些,帕尔斯女皇才算完全的放心,她沉吟了片刻,“我要向你道歉,格雷。”,格雷斯低下了头表示不敢承受帕尔斯女皇的歉意,帕尔斯女皇从御座上走下来,亲自将格雷斯扶了起来,“在军事上,我懂得并不多,帝国内只有你们兄弟才是我最信任的将领,从今天开始,除了非常重要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战略方针之外,其他事情,你都可以一言而决。”
帕尔斯女皇为格雷斯整理了一下妆容,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我们之间,要出一个大公了!”
我们指的是黄金贵族这个群体,尽管奥兰多一世在盟约中极力的维护并且夸赞这个群体,还大言不惭的说如果有一天奥兰多家族无法继续维持这个帝国的时候,可以选出有责任感和能力的黄金家族取代奥兰多家族,成为帝国的皇室。
话说的很漂亮,可是一直做不到。
按道理来说黄金贵族作为帝国的柱石,应该各个手握重权,联合皇室一起镇压所有贵族。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皇室一只若有若无的控制着黄金贵族的实力,并且还通过数十次肃清,让四个姓氏成为历史。这当然不能怪后面的皇帝,任谁说黄金贵族必要的时候可以取代皇室,所有的皇帝就不可能真的坐视这群有威胁的人变得强大。
从开国以来一直不断的打压和限制,终于让黄金贵族这个群体变得温顺了起来。一个个都折断了翅膀,纵然还有些实力,也就只够自保。
想要插手帝国的归属权?
门都没有!
看看这行安图恩、修恩纳、卡波菲尔、阿尔卡利亚……等黄金姓氏,有几个手里掌握着真正的权柄?
而现在,为了稳固皇室的统治和权力,帕尔斯女皇给出了从开国以来,第一份解除限制令——大公。
格雷斯这种被称之为军神的男人,曾经以五千战士正面对刚十万满月铁骑的不败战神,此时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公,意味着他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公国,在自己公国的范围内,连皇室都管不到他,他将成为帝国第三位公国的君上!
“陛下,最多半年!”,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冷着脸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我必将横扫所有不臣!”
帕尔斯女皇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期待你的表现。”
当格雷斯获得了临机专断的权力,斗志昂扬的离开之后,帕尔斯女皇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宫殿地上的阴影,最后露出一个冷笑。
这些人啊,都靠不住!
如果她没有提出这个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足以钩动所有人欲望的筹码,恐怕格雷斯也不会表现出如此的一面。
说到底,还是筹码不够多的原因。
地上的阴影中流动起来,一双手从漆黑如同深渊的阴影里伸了出来,按在阴影和光明的交界处,用力一撑,扭着头站了起来。他穿着漆黑的斗篷,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肤色苍白的下巴。
“女皇,老陛下这几日偷偷见了很多的贵族,我已经罗列出一份名单。”,从影子里爬出来的家伙恭敬的递上一张记录着许多姓氏的名单,帕尔斯女皇结果之后扫了一眼,就叠起来攥在手里。
“暂时不要惊动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等候我的命令。”
那人就像是踩在冰层上一样,冰层突然间裂开,他跌入到黑色的阴影中,快速的化作一道黑线消失在宫殿内。
这是影舞者,被称影族,据说他们的祖先曾经还是神之子,而现在他们不过是皇帝的走狗。
老皇帝突然间消失在皇宫内自然会惊动帕尔斯女皇,但她并不意外,就像她自己一样,老皇帝也拥有自己的血脉能力。帕尔斯女皇并不清楚老皇帝的能力是是什么,但是她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小心和警惕,所以她安排了两个影舞者不间断的监控着老皇帝。果不其然,没想到在这关口,老皇帝居然逃离了皇宫。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老皇帝的离开,和这一场内战有着直接的关系。她也猜到了老皇帝的想法,他无非就是做了最后一手保险,在帕尔斯女皇失败之后,为皇室找到一条生路。
这也是为什么,帕尔斯女皇到现在都没有动奥兰多六世的原因所在,毕竟不管他是不是出自私心,最终他的目的,还是为了皇室。
有时候帕尔斯女皇也会感叹,会叹息。出生在皇室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情存在,即使是奥兰多六世在位的最后那几年里,他变得软弱仁慈了一些,也仅仅只是一场政治秀。
这个大家庭里,人与人之间都是冰冷的利用和被利用关系。她有时候感慨,如果能出生在平民之家多好,享受温情,享受家人和家人之间的温暖、体贴与照顾。
她向往着那种生活,有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有自己可以去疼爱的弟弟妹妹,一家人开心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或许没有钱,或许没有权力,但是那种充满了笑声的生活,是真真正正的让她向往。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尽去,咬了咬牙,她是帝国的皇帝,帝国的女皇,她掌握着数以百万计黎民的生命和未来,她不能心软。
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权力!
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有权力,才能带领这个家族走向辉煌,让她走向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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