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赵枝枝番外(1 / 1)

娇靥 耿灿灿 2839 字 2个月前

[笔迷楼]

赵国灭亡那日,赵枝枝见到了赵国的新王后。

这是一个非常美艳的妇人,她有着厚泽乌黑的长发,婀娜丰腴的身形,每一步走来,皆是摇曳生姿的媚态。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若不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她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

“臣妇花雀,见过皇后。”妇人伏在地上,恭敬地行礼。

赵枝枝盯着这个名叫花雀的妇人,就在昨天,她还是尊贵的赵王后,今天却成了阶下囚,常人历经这么大的变故,早就精神颓颓,可她不一样,她脸上皆是淡然的笑容,眉眼波澜不惊,一举一动,仿佛她依旧是高贵的赵王后。

关于赵王后的传闻,她是听过的。世人都说,赵王后是妖精变的,只有妖精才会有不老的容颜和魅惑人心的法术,赵王被妖精迷了心智,所以才会不顾大臣们的阻拦,封这个来路不明年纪足以做他母亲的女人为王后。

她曾经很是好奇传闻的真假,但她今天召见赵王后,并非为传闻之事。

兄长说,这个妇人,似乎是她的母亲。

“抬起头来。”赵枝枝细声道。

妇人微微仰起脸,红红的唇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含笑看人时,眼波流转,一声称呼唤出声,仿佛要将人唤醉一般:皇后。”

赵枝枝迷茫地坐在高座上,她期盼地打量眼前这个美丽的妇人,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想要从脑海中挤出点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母亲生下她就逃跑了,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模样该是如何。

这个人,会是她的母亲吗?

像是被蛊惑般,赵枝枝不知不觉走下高台,她来到妇人面前,怔怔地凝视她。

她想伸手碰一碰她,碰碰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手臂,她没有被母亲抱过,她想知道被母亲抱在怀里是怎样一种感觉。

赵枝枝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去。

她有些害怕,害怕被拒绝。

忽然妇人仰起身子,主动将面庞送到她手中,妇人柔柔地用脸蹭着她的手指,目光中涌出别样的异光。

隔得近了,不止她瞧清妇人的模样,妇人也瞧清了她的模样。

妇人淡定的面容有了变化,她眼神欢喜地望着她,轻声道:“早就听闻皇后美貌动人,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赵枝枝感受来自掌心指尖的温热,妇人的面庞缓缓拂过她的手,那么温柔那么和善,像母亲抚摸着心爱的女儿,她滞在原地,任由妇人引导她的手。

她碰到她的头发,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白玉般细腻滑嫩,她的手搭上来,悄悄地握住她的,唇角边云淡风轻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涩的慈爱。

“望皇后原谅臣妇的失态,臣妇瞧见皇后,便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她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轻声细气地说。

赵枝枝:“你有过女儿?”

妇人:“是的,臣妇有过女儿,臣妇的女儿若还活着,该是和皇后相同的年纪。”

赵枝枝紧张问:“你的女儿,是在哪里出生的?”

妇人答:“在帝台。”

赵枝枝又问:“可是生在夏赢五年十月初十?”

妇人道:“是。”

赵枝枝激动地吸一口气,她反握住妇人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一句声音都发不出。

她在心中大声问,是母亲吗?你是我的母亲吗?

妇人问:“臣妇能否起身片刻?”

赵枝枝忙忙点头扶起她。

妇人在她面前站定,两个人身量差不多,妇人比她略高一些,两个人目光平视,妇人忽然伸出手抚摸她的鬓角。

“皇后出落得如此标致,想必皇后的母亲一定很欣慰。”

赵枝枝眼神乱眨,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不知道她是否欣慰,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生下我就走了。”

妇人动作一滞,苦涩笑道:“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

赵枝枝:“若有的选,她会留下吗?”

妇人:“若她是平凡百姓家的平凡女子,她定会留下,可若她只是个卑微的奴隶,她断不会留下。”

赵枝枝脱口而出:“为何?”

妇人看着她笑,并不回答。

赵枝枝自己明白过来。

不必妇人答,她自己问出这话,便是天真可笑。

一个奴隶,想要改变自身命运,最不该做的事,便是留在主人家做牛做马,任人差遣一生。

“你后悔吗?”赵枝枝突然问。

妇人笑道:“臣妇为何后悔?臣妇从未后悔过。”

赵枝枝藏起自己的失落,接着问:“那你、你开心吗?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妇人:“得到了,不仅得到过一次,而且还得到过很多次。”

赵枝枝咬咬唇,小声问:“你有过几个孩子?”

妇人:“臣妇只生过一个女儿。”

赵枝枝沮丧的心重新高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个什么劲,仿佛独占了什么似的,她莫名其妙仰起眉尾,问:“你为何只生过一个女儿?”

妇人:“因为臣妇不喜欢孩子。”

赵枝枝肩头塌下去,如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见地蔫了。

妇人:“臣妇虽然不喜欢孩子,但臣妇很是喜欢自己的女儿,臣妇时常做梦梦见自己的女儿,在臣妇的想象中,臣妇的女儿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就像皇后一样。”

赵枝枝羞红脸:“你真觉得我美丽吗?”

妇人:“非常美丽。”

赵枝枝:“除了美丽呢?”

妇人缓声道:“除了美丽,臣妇希望她长寿快乐,做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赵枝枝迫不及待说:“她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妇人笑道:“那就好。”

赵枝枝几乎想要立刻唤一声“母亲”,她可以肯定,这就是她的母亲,她不会认错,她在梦里想过无数回的母亲,如今就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不是幻象。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弄错,兄长和啾啾也不会弄错。

他们一定是查清了妇人的身世,所以才将妇人送到她面前。

赵枝枝握着妇人的手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妇人却松开了她的手。

妇人重新伏到地上:“臣妇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皇后恩准。”

“你说。”

“可否饶田墨一条命?”

田墨是赵王的大名,赵枝枝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啾啾昨晚和兄长议事的时候,她偷偷听到了,啾啾说,他不会杀赵王,但他会杀掉赵国所有贵族。

所以饶田墨不死的话,她是可以应下的。

“好。”赵枝枝爽快答应。

妇人行礼道谢:“多谢皇后。”

赵枝枝等了半刻,不见妇人起身,她想去扶她,妇人抬头问:“皇后还有何事?”

赵枝枝渴望地看着她:“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妇人:“没有。”

妇人的冷漠与生疏来得突如其来,赵枝枝不知所措后退半步,许久,她哑着声音嘟嚷:“要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留在宫中。”

妇人:“多谢皇后好意,但是臣妇不愿意。”

赵枝枝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无穷的落寞,她瓮声瓮气说:“就算让你留在田墨身边,你也不愿意吗?”

妇人嗔笑:“我为何要留在田墨身边?他已不再是王,我对废人没有兴趣。”

赵枝枝震住。

她想到田墨在姬稷面前疯狂的样子,那个病弱的男人,嘶吼着索要他的王后,仿佛他的王后就是他的一切。

赵枝枝不敢再看妇人,她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妄下定论。

这是她的母亲,她不能在没有了解她的情况下,妄图揣测她的一切。

“你会放我出宫吗?”妇人问。

赵枝枝:“你想出宫吗?”

“想,我想去外面,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可是……”赵枝枝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赵枝枝悄悄瞥她:“你不想找自己的女儿吗?”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妇人目光坚定,冷漠无情地看着她,“从我抛下她的那刻起,她便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赵枝枝眼睛泛红,她哽咽着声音说:“兴许、兴许她会原谅你。”

“可我不需要她的原谅,她也不需要我这样一位母亲。”妇人站起来,她来到赵枝枝身前,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皇后的脸上,不该有眼泪,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值得皇后伤心难过。”

赵枝枝泪眼汪汪:“我只是想要母亲。”

妇人:“母亲若是祸害,不要也罢。”

“可我就想要。”赵枝枝倔强地瞪着她。

妇人轻轻拥住赵枝枝:“皇后已经拥有世上最好的家人,不需要一个薄情寡义的母亲。”

她指了指殿外等候的人,那人站在高高的丹陛前,玄衣朱裳,金玉大带,负手在背,阳光在他身后洒下一层金光,帝王的威严令人生畏。

帝天子已经静候多时,自下朝起,他便一直在此等候。原本他站在阶下,后来等久了,这才走上前,但并不凑近,只是远远地露出一个身影,好让殿里的人知道外面有人在等。

“你若留下我,我定会将帝台闹得鸡犬不宁,我生性如此,除非你杀了我,否则神明也不能阻拦我为非作歹。”妇人问赵枝枝,“你作甚要贪心,难道你拥有的还不够吗?”

赵枝枝垂下眼眸。

走出大殿时,赵枝枝脸上已经没有眼泪,但她的眼睛还是肿的,姬稷上前挽住她的手,摸摸她的眼皮又刮刮她的鼻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赵枝枝:“她不愿意做我母亲。”

姬稷一愣,揽她入怀:“或许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知道,她不能做你母亲。”

赵枝枝:“她不能吗?”

姬稷顿了顿,道:“也不是不能,你说能,她就能。”

赵枝枝不往前走了,她趴到姬稷怀里,抱着他蹭了又蹭,他的天子朝服被她抓得皱巴巴,他的金玉大带也险些被她拽下来,她心中的郁闷全都撒在他身上,他一笑而过,拍拍她的后背,低声哄:“朕的枝枝又生气咯。”

赵枝枝不服气:“我哪有‘又’生气?”

“昨天不就气过一回吗?”

“昨天是因为你抢我的越酒喝。”

“迟早有一天朕得将越秀抓回来,别的不必做,就关在屋里酿酒,省得她一年到头拿那几壶酒诱你。”姬稷叹道,“当初楚国灭亡,朕就不该放走越秀。”

“你说好不抓她的。”赵枝枝抱紧姬稷,“我的越酒分你便是,你别抓她。”

姬稷没想过抓越秀,不过是想分散赵枝枝注意力,让她不再伤心而已,点头应下:“好,不抓她。”

赵枝枝长一口气:“到头来我还是没有母亲。”

姬稷:“可你还有朕。”

赵枝枝已从沮丧的情绪中缓过来,她笑道:“你是我的夫君,又不是我的母亲。”

姬稷一心逗她开心:“朕换上女装,未必不能做你母亲。”

赵枝枝顺势道:“那今晚我不要夫君,我要母亲。”

姬稷假装耳聋:“啊?你说什么?”

赵枝枝才不上当,她晃他手臂撒娇:“你自己说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姬稷撅噘嘴。

当夜。

赵枝枝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母亲”。

“母亲”为她梳头,陪她玩翻绳,牵她的手带她看星星,她躺在“母亲”的怀里,听着童谣入睡。

“母亲”掐着嗓子唱的童谣,非常难听。

可她却很喜欢。

“明天还要听。”她安心地闭上眼,“但是不要‘母亲’唱,要夫君唱。”

“母亲”尽职尽责地细着嗓子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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