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
本该静谧时分,而林间树下的草地上还在吵闹不休。
“易容术,形神兼备方为上乘。你嫌弃我肮脏,却不知先入为主而中了圈套。你如此这般黝黑丑陋,反倒惹人注目,过犹不及的道理,你是懂也不懂”
“你少给我讲道理,我问的是祁散人!”
“祁散人?妙祁,他竟然自称散人?嘿嘿,太过于自谦,便是刻意的标榜!”
“你且回我话来”
“我是如何遇见的祁散人?在黄元山啊,听说他弟子走失,悲痛难耐,我便陪他一路寻来,谁让我二人相交多年情谊深呢!你不是他徒弟?小兄弟,欺师灭祖要不得!我又是如何逃出的剑冢?哎呀,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是不是要我说上三日三宿”
“且说今日之事!”
“我与妙祁,嗯,就是祁散人,分头行事,恰见你二人在秀水镇闯祸,便一路暗中寻来”
“为何早不现身?”
“不能啊!我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被万灵山识破,势必引起两家的不和,况且你二人总是躲在地下,真的难以靠近”
“万里奔波,只为救我?太实,你倒是个好人啊!”
“兄弟不客气,唤我太虚便成!”
“太虚”
“实则虚也,虚则实也。虚虚实实,天地之道也!”
“太虚,则是太过于虚伪!”
“你在诽谤哦”
两人斗嘴,谁也不让谁。
不过,无咎还是从太实,也就是太虚的口中,大致获悉了前后的原委。
原来祁散人一指在寻找自己,他还有点良心。而一个装神弄鬼的祁老道,已让人身不由己,如今又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太虚,天晓得以后又将发生什么。
无咎没有心思与太虚饶舌,招手示意:“休再聒噪,快来瞧瞧”
岳琼依然昏死不醒,躺在草地上的身躯,倍显娇小,且又羸弱不堪。
太虚慢慢起身走了过来,俯身端详:“这丫头耗尽修为,经脉闭锁,神魂失守,故而昏迷。若要将她救醒,只须法力助她行功便可!”
“还请施救!”
“嗯,一个女娃娃,我老人家多有不便。你与她亲近,自行帮她便是!”
太虚后退一步,背起双手,好像要回避男女之嫌,很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无咎是想要太虚救人,奈何对方故作姿态。他神色作难,分说道:“我的修为已不足一成,如何帮她?况且我也不懂她的行功之法,岂敢造次”见那老头依然不为所动,他忍不住急道:“你若助她醒转,我有心意奉上!”
“有话好说,不必见外!”
太虚听到好处,两眼一亮,抬手虚指,一道法力倏然飞入岳琼的腰腹。他拍了拍手,巴掌一伸:“心意如何,快快拿来啊”
无咎扔出一只酱鸭,转身查看。
人仙高手施为,立竿见影。
尚在昏睡中的岳琼,已缓缓睁开双眼,神色稍有茫然,旋即灵光闪动。她应该是法力的牵引下,神魂醒转,经脉开启,天地气息循环。而她耗尽修为的气海,如同干涸的河床,正随着风云浸润,慢慢焕发生机。恢复修为,指日可待!
这便是有人相助的好处。
当初自己耗尽修为,孤苦伶仃,听天由命,真叫一个惨啊!
“这是何处?”
岳琼醒转片刻,回过神来。无咎伸手扶她坐起,而她面对幽暗的树林又是一阵疑惑。
“呵呵,问君何处又相逢,深山老林酱鸭浓”
太虚站在一旁,啃着酱鸭。而得意之际,他又抬头看向夜空。
无咎见那老头胡说八道,还想着反唇相讥,忽又神色微动,抓着岳琼的手臂跳起身来:“快走”
“你的神识不弱啊”
太虚诧然回首,撒手扔了酱鸭,挥袖卷住无咎与岳琼,随即光芒笼罩而一头扎向地下。
不消片刻,两道流光“砰、砰”击穿了遮天的树冠而双双落地。
随即树叶纷落,浑如骤雨夜降。继而现出两位老者的身影,彼此换了个眼色,却不作耽搁,倏然遁向地下深处。
太虚带着无咎与岳琼在地下穿行了百余里,急转往上,破土而出的刹那,继续全力遁向远方。三、五百里过后,复又扎向下方的山谷。
而几次三番,两道强大的神识依然尾随不去。即使稍加摆脱,随即便又紧紧追来。
“古怪呀”
一团光芒穿行在地下的黑暗中,而三道人影却是神情各异。
岳琼挽着无咎的臂膀,异常的淡定乖巧。
无咎似乎有些焦虑,频频回头张望。
太虚则是惊奇难耐,忍不住连连叫嚷。以他的修为施展遁法,想要摆脱人仙高手的追赶并非易事。尤其他途中不停转向,极难追寻踪迹。而此时此刻,远方的两道人影依然不离不弃,好像早已看到了他逃遁的踪迹,总能清晰无误随后追来。
如此情形,着实古怪!
太虚想不明白,只管往前。
当他带着无咎、岳琼再次遁向半空,已是破晓时分。但见曙光乍现,朝霞漫天。他三人均顾不得日出美景,继续飞遁不停。
不知不觉,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远处追赶的两道人影不仅没有离去,反倒是愈来愈近。照此情形,终有追上的那一刻。
“哎呀,这下糟了!”
太虚急躁起来,又是一阵嚷嚷:“万灵山擅长抽魂炼灵之术,而遁法却非所长。我不是他门中弟子,缘何摆脱不得呢”
也难怪他牢骚满腹!
他带着两人施展遁法,原本吃亏,故而不敢懈怠,一路上全力以赴。而事到如今,对方却是如影随形而死缠不放。这已不是比拼遁法,而是修为的较量。最终的下场,凶多吉少!
岳琼也察觉到了危机,不由得抬眼一瞥。见无咎皱着双眉神有所思,她适时出声道:“前辈,不妨借你的法力,由无咎施展遁术”
“娃娃,你敢小瞧我老人家的遁法?”
太虚像是受到嘲弄,回头一瞪眼:“即使他上天入地又能怎样,摆脱不了追赶,终究枉然,便如中了蛊毒,难逃一劫”
无咎尚自忖思不语,忽而出声:“正如所说,万灵山擅长抽魂炼灵之术,莫非在你我身上动了手脚,这才难以摆脱?”
太虚深以为然,又连连摇头:“话说清楚,你二人闯祸与我无关啊!”
无咎凝神片刻,抬手抓出一枚玉简与一块黑色玉牌:“我杀了几个万灵山弟子,留下几件有用之物,却不知有无蹊跷”他话没说完,玉简与玉牌易手,只见太虚神色一凝,随即勃然大怒:“小子,你留着万灵山弟子的灵牌作甚?”
“灵牌?”
“万灵山筑基弟子的灵牌,一分为二,生死可查,踪迹可觅。你差点害死我老人家你知不知道,你要气死我啊!”
无咎恍然之际,一连串的咆哮在耳畔炸响。
他扭头躲避,歉然道:“且扔了便是”
万灵山的高手总能不失时机寻来,俨如神助一般,再加上太虚无意中的提示,他突然想起这块诡异的玉牌。谁料其中真的藏有玄机,只怪自己一时好奇大意!
“为何要扔?”
太虚的郁闷终于得到宣泄,依旧是高声叫嚷。他抓着玉牌催吐灵力,隐约一声闷响,随即将之连同玉简收归己有,继续教训道:“万灵山筑基弟子的灵牌内,嵌有特制的符阵,毁去精血印记即可,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凡事切忌矫枉过直,是否明白?”
无咎尴尬点头,只当认错,又忍不住提醒道:“老人家,逃命要紧啊!”
“哼,何须啰嗦!”
太虚催动法力,去势骤然加快。无咎与岳琼随其上天入地,左右迂回。转瞬之间,又是一炷香的时辰过去。而远处的两道人影,依然在渐渐接近。太虚再次急躁起来,嘟囔道:“钟广子,莫要欺人太甚啊,我不怕你师兄弟二人,只是不想连累楚雄山罢了””
“老人家,这回怪不得我!”
无咎趁机来了一句,接着叹道:“见死不救,乃人性使然,你又何妨独自逃生呢”
“少说风凉话!你是怕我丢下你二人,反倒欲盖弥彰。我既然答应祁散人,又岂能反悔!”
太虚有些气急败坏,不忘辩解:“随后追来的乃是钟广子与虞师,他二人的修为与我不相上下,而方才耽搁,使得彼此相距不过三、两百里。神识锁定之下,再要摆脱殊为不易!”
“依我看来,钟广子的修为高你一筹”
“胡说”
岳琼见到一老一少又要争吵,不失时机道:“无咎懂得诸多遁法,颇为高明呢!”
“灵霞山的遁法,又能比我楚雄山高明几何?”
太虚很不服气,却又扭过头来:“诸多遁法?愿听详细”
依他之见,每家仙门的遁法,最多不过三五种,且大同小异。而某人身怀九星神剑,或有传承也未可知。
无咎却是懒得分说,直截了当道:“借我法力,权且一试!”
太虚的去势猛然一顿,手腕已被抓住。他稍稍迟疑,开启法力。与之刹那,一层光芒笼罩而来。紧接着三人猛然疾遁,闪念间已过四五百里。他微微诧异:“这是什么遁术,倒也使得”
“冥行术”
“何解?是不是阴阳**,皆了无也”
太虚问了一句,又不甘示弱道:“比我的遁术,快了一丢丢,却离不开我的法力,哼”
无咎不再吭声,一手抓着岳琼,一手抓着太虚,风驰电掣般划空而去,随即又猛然转向而继续飞遁不止。
“你小子莫要瞎眼乱撞啊,怎会又回去了呢,往南、往南啊”
三人再次转向,去势如旧。
“不对呀,你往东干什么”
“咦,又往西了,你小子拿我的法力当便宜是不是,却也不能如此挥霍。我要是耗尽修为,你我三人都要玩完”、
“我天哩,竟东南西北分不清”
一团光芒裹着三道人影,时而往东,时而往西,偶尔往北,偏偏不往南行。
太虚情急无奈,嚷嚷道:“哎呀,你还我法力,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老人家要疯了”
无咎带着两人突然放缓了去势,出声问道:“祁散人他在何处?”
“我与他约定在南阳岛碰头,地处何服西南”
太虚话音未落,突然法力狂泻,顿时风声呼啸而去如闪电。眨眼之间,千里已过。他暗暗惊奇,低头俯瞰,随即又大叫起来:“哎呀,此乃火沙国,又跑错地方了,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老头,你给我闭嘴!”
无咎没聋,也不傻。
“休得惜力,走也”
他猛然转向,竟是一遁千里,三番两次之后,急转西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