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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京!”宋希濂克制的叫了她一声,话中隐含警告。
他的手紧紧的按住她的脑袋。
但周稚京显然是无视这句警告的,她微昂起头,唇瓣触碰到他的耳垂,声音极轻:“阿濂,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宋希濂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他喘息声愈重,手掌微微蜷起:“阿京,你在做什么?”
宋希濂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身躯与灵魂被完全的剥离,他像是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躯和周稚京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他的意识让他推开她,身体却在渴求她的触碰。
她并不理他,唇瓣从耳畔移到脸颊,移到下巴,然后檀口微张在他下巴处留下一个极小的牙印。
不痛不痒的触感让他被来回的撕扯,他按住手有些发软的推开她,却看到她浑身发抖,眼角发红的样子,宋希濂有些慌乱的捧住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我力气太大了,哪里疼吗?”
周稚京摇摇头,眼泪霎时间留下,她紧紧抱住他:“阿濂,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的。”
宋希濂的眼神在一瞬间放空,然后心间一阵酸涩,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恍惚之间万般心绪袭来让他忍不住泪湿眼眶,低头把脸埋入周稚京的颈中。
即便他曾千万次的设想她所遭受的一切,此时此刻仍旧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她只是知道自己要去那个地方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第二日一早周稚京还未醒来,宋希濂便已经离开了长宁。
开江县距离长宁并不算太远,从整个长宁看来,这里的经济甚至是落后的,大片大片陈旧破败的楼房和随风扬起的尘土,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和长宁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走出县火车站,有个出租司机拦住宋希濂,用一口地道的方言询问他:“小伙子,去哪儿?”
宋希濂看了眼他身后有些陈旧的出租车:“嘉辰酒店去吗?”
“得嘞,上来吧。”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下车帮宋希濂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中,宋希濂做到后车座,出租司机却没有直接坐进来,他嘱咐了宋希濂一句:“小伙子,你先等一会儿。”
宋希濂叫住了要走的司机:“你去做什么?”
司机有些莫名,然后和他解释道:“我再找两个人,咱就走。”
宋希濂这才搞清楚情况,他皱了皱眉:“我赶时间,能不能现在走。”
“小伙子,你的意思是要包车?这可贵。”
“嗯,现在走吧,赶时间。”宋希濂点点头。
“好嘞,那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司机就坐回了驾驶位。
司机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一路上一直在不断的和宋希濂说话,即便是宋希濂看起来十分冷淡的回应也没有打消他一分的积极性。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宋希濂:“小伙子,你不是我们开江人吧,听口音是长宁市区那片的人。”
“嗯。”
“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是我们这片的人,你别看开江属于长宁市,也就是听着好听,像是长宁这种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大地方和我们这小县城就不是一回事儿,而且我们这片儿可以说是整个长宁最穷的地方了,没办法啊,一穷啊,年轻人都抢着往外跑,你说这年轻人都跑光了咱开江县还靠啥挣钱。”说着说着他又一转话题,“不过其实早几年的时候咱们这片儿也还好,还有投资商来我们这里投资呢,听说就是长宁来的,不过后来出了事儿,这事儿也就没影了。”
听到这话,宋希濂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司机:“出了什么事儿?”
见宋希濂有了反应,司机的兴致就更加的高昂,他叹了口气神神秘秘的:“当时下面村里有仨光棍,他们仨本来就不是啥好人,成天招猫逗狗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没啥本事,更不用说钱了,也没闺女愿意跟着他们,在老家也没混出个人样就寻思着往长宁打份工,人家不都说大地方工作机会也多吗,没想到这一打工就打出事儿来了。”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停了一下,似乎是想挑起宋希濂的好奇心。
见宋希濂并没有如他所愿的追问,他动了动鼻头继续:“他们打工的时候在外边遇见一姑娘,据说那姑娘长的可俊了,这仨玩意儿就把人姑娘给绑了,把人给带回了村里,给关了整整三天,哎呦,你可不知道这姑娘被救出来的时候都被糟蹋的不成人样了,这好好的姑娘以后可咋嫁人,不过按理说这仨混蛋被关起来也就完了,但是这姑娘身份可不一般,听说和长宁来的投资商有点关系,出了这档子事儿,你说谁还愿意给这里投资。”
说到最后司机十分唏嘘,还夹杂着几分的可惜,也不知道是为了他话中的那个以后没法嫁人的姑娘,还是没能拉到投资的开江县。
然而他说的这些话和这无关紧要的语气却纷纷化为冰刀不断的凌迟他的心脏。
宋希濂的手掌成拳,骨节“咔咔”作响。
过了几秒他稳住声音:“这事儿这么大怎么没怎么听说过”
司机继续答道:“这事儿整个开江县的人都知道,你可是不知道当时那阵仗,好几辆警车直接就开进了村里,听说警察都动了,不过都说了那姑娘的背景不简单,后来整个村的人都被封了口,我刚说的也是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宋希濂点点头,又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结束这个话题之后,司机又表现出了对于宋希濂极大的兴趣,他追着他问:“小伙子,你来我们开江县干什么啊?”
宋希濂连眼都没睁开,敷衍的回答道:“出差。”
过了半个小时,出租车终于到了嘉辰酒店,宋希濂付了钱,拖着行李进了酒店。
入住房间之后,他先洗了澡,洗去了刚刚在出租车上沾染的一身烟酒汗水的味道,紧接着就打开了电脑邮件,查看杜修明传过来的关于五年前绑架案的细枝末节。
司机说的其实并非是事实,至少有一半是道听途说来的。
当初周稚京确实是在长宁被那三个人绑架,之后带回了老家开江县安井村,但是绑架的理由并非是见色起意。
那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绑架,当时的那三人已经不能单纯的说是不着调了,他们好吃懒做,即便是到了处处是机遇的长宁也照样无法养活自己,每天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沾染了赌,人生就开始像被人戳了一个洞般,所有的一切都从这个洞中不断的往外流逝,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
这个时候他们盯上了周稚京,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尤其这个女孩家境殷实,她的那些钱完全可以将他们人生的漏洞填补的完好无损,并且让他们的下半生衣食无忧,恶念便由此丛生。
他们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蹲点,了解了周稚京的出行习惯,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独自一人,什么时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一切准备就绪,周稚京在他们的眼中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
勒索电话打到了周文耀夫妇的跟前,一口价一千万,这对于周氏来说并不是一个拿不出的价钱,同时对于周文耀这对爱女如命的父亲来说也不是一个值得犹豫的价钱。
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周文耀便凑出了这些钱,然而似乎是太过简短的时间让三个亡命之徒看到了更加的可能,赎金被翻了一倍。
没关系,可以,我给。
已经失去儿子的周家夫妻,面对命悬一线的女儿,即便是以命换命也心甘情愿,何况只是两千万呢。
他按照对方的命令把钱送了过去,忐忑的等候女儿的安全归来。
但是他失望了,对方并不是一个有原则的绑匪。
这样的出尔反尔让周文耀冷静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对面和他谈判的人并不是以往商场上的对手,那是真正的恶人,是能够在瞬息之间夺取他女儿性命的人,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他必须保证他的女儿活着。
报警并不是一个好办法,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这只会加速周稚京的死亡。
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
在那三天中周稚京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她被关在一个没有丝毫光亮的房间中,窗户被钉死,屋门被紧锁,她的眼睛被紧紧的蒙住。
最初她偶尔能够听到三个人的一些对话,那是关于如何利用她获取一笔巨额财富的。
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她很清楚这种情况中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她唯一能够做的是沉默和听话,这是让她活下去唯一的方法。
他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爸爸已经筹到了钱,他们已经拿到了钱,但是他们并不打算放她离开。
周稚京知道,在他们的心中她唯一的归宿就是死亡。那一刻周稚京想到了宋希濂,那个长在她心脏中的少年。
那个在国外苦苦求生,艰难挣扎的爱人。
她的耳边是他说过的话,我会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让那些践踏我的人看清楚即便我被踩进泥里也还是他们及不上的人。
她不能死,至少在看到他重新站回到属于他的位置前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周稚京知道此时她唯一能做的是拖延时间,爸爸会救她的,阿濂如果知道也会来救她的,她能拖越久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于是她折断自己的翅膀和骄傲,她去哀求,请求他们不要杀她,她只要活着,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那些仿佛臭虫一样卑微的人,看着一直平静高傲的少女终于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在黑暗中放肆的大笑。
他们似乎找到人生的乐趣般将一生的失败与悲惨全部付诸于这个少女,看她尖叫、哭泣、哀嚎,看着她匍匐在满是泥土的地面,看着她艰难吞咽那些馊冷的饭菜,也看着她失去所有的体面与自尊,周稚京慢慢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她只能看到曾经那个自己逐渐的衰败死去。
她似乎只记得一件事,活下去,甚至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想起来究竟为什么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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