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漾最近发现，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不太一样。

因为她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

明明别的小朋友都有的。

她不懂,所以去找妈妈，妈妈告诉她,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去天上了,他们变成了星星，一直陪着她。

江云漾知道她是在撒谎。

她的同桌告诉过她，那些大人总是喜欢骗小孩,说什么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那都是骗你的。”

她一脸认真的告诉她，“雷把天打破了几个口子，所以才会有星星，夜晚是黑色的龟苓膏做的，很好吃。”

江云漾不知道龟苓膏是什么,但被她说的有点嘴馋：“你吃过吗？”

她得意的不行,双手叉着腰：“我当然吃过。”

江云漾很羡慕。

羡慕她吃过龟苓膏一样的天空，羡慕她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

下午的时候,爸爸过来接她,她也不和他说话。

跺跺脚，嘴一撅，不许他抱。

生他的气。

她走的很快，把爸爸都甩在身后了。

她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厉害。

吃饭的时候，妈妈说如果她比爸爸先吃完，就让她看半个小时的动画片。

她每次都比爸爸吃的快。

就连现在走路也是，轻轻松松的就把他甩在身后了。

她光想着自己很厉害,没有注意前面的路。

小腿磕到台阶上，快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捞起。

爸爸的胳膊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放，担忧的问她：“有没有摔疼？”

她哭的挺大声，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膝盖。”

爸爸抱着她在一旁坐下，卷起她的裤腿，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江云漾听到他松了一口气：“有点红，还好没破皮。”

她还委屈着呢：“痛。”

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爸爸抱着她，宽厚温暖的大手在她脑后摸了摸：“回去以后爸爸给你用热毛巾敷一下。”

最后她还是没理他。

小姑娘记仇的很，还记着自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事。

妈妈去国外了，听阿姨说，好像是有个音乐演出。

她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妈妈下周才会回来。

这样一来，她就要单独和爸爸相处一周了。

她更喜欢妈妈多一点。

爸爸总是没有多少时间陪他，很多次都是半夜醉醺醺的回来。

而且还要和她抢妈妈。

江云漾想和妈妈一起睡，可妈妈要去照顾醉酒的爸爸。

把她哄睡下以后就离开了。

江云漾每次都是装睡。

她想让妈妈早点去照顾爸爸，因为爸爸看上去好像很难受，他连路都走不太稳，还会吐。

更多的时候，是他醉醺醺的进到她的房间，哪怕连路都站不稳，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来，吵醒她。

江云漾能感受到，他一直站在自己床边看着她。

因为她闻到那股酒味了。

他会摸摸她的脸，给她盖好被子，调节空调的温度。

也会吻她的脸，告诉她：“爸爸很爱你。”

江云漾不懂爱是什么，她只是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念头。

想不到吧，她还没睡。

再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房门也随之关上。

江云漾睁开眼，还是想要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那几天爸爸专门在家陪她，她有个玩具房，还有一间琴房，里面什么乐器都有。

爸爸说他不会逼她，等她再大一些，想学什么都可以。

如果不想学乐器，学别的也可以。

江云漾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她只是一个两岁半的孩子，很多事情她当然听不懂啦。

她抓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个芭比娃娃，给她穿裙子。

爸爸端着她的小碗进来，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燕麦粥，让她吃了早餐再玩。

江云漾的气还没消，不想理他。

自己爬进了帐篷里。

很快，就被爸爸拎出来了。

他拎着她的小脚，替她把袜子穿上：“别着凉了。”

她哼一声，伸手去推他。

手往上拐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他手里的碗。

燕麦粥洒了他一身，她的手上也弄了一点。

很烫。

江云漾却没哭，因为爸爸哭了。

不过老师说了，哭泣是会有眼泪的。

可爸爸没有，他只是眼睛很红，整个人和平时也不太一样。

平时的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轻言慢语的，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着急的时候。

阿姨说，爸爸这叫沉稳。

她不懂沉稳是什么意思，以为阿姨是在说爸爸胖。

可是爸爸明明一点也不胖。

那天的爸爸惊慌失措，抱着她进了洗手间，将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一直冲一直冲。

直到那种灼烧的痛感没有了，他还在那冲。

江云漾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

呼吸神很重，浑身都在抖。

江云漾不知道爸爸怎么了，以为他是病了。

“爸爸，你很难受吗？”

他终于回神，垂眸看她，摇了摇头：“还痛不痛？”

“不痛了。”

“嗯。”

爸爸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然后抱着她去上药。

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手背上，还挺舒服的。

江云漾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爸爸。

他就沉着声音问她：“知道错了吗？”

江云漾其实挺怕这样的爸爸的，很凶。

阿姨也怕爸爸。

好像有很多人都怕爸爸，比她大两岁的李小伟说，她爸爸是个疯子，是他爸爸告诉他的。

“你爸爸杀了你妈妈的爸爸，还强/奸了你妈妈，后来才有的你。”

江云漾不知道强/奸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杀是什么意思。

爸爸不是这样的爸爸。

所以江云漾和他打了一架，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去揍他，结果自己先摔倒了。

她忍住没哭，因为不想给爸爸丢脸。

哭了就意味着，爸爸的确杀了人。

可爸爸不会。

“知道错了吗？”

她点头，小手放在腿上：“知道了。”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

江云漾看着爸爸，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凶了。

他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声音很轻，江云漾差一点就听不到了。

所以她觉得爸爸可能不是讲给她听的。

但这儿又没有其他人，所以很有可能，是在说给自己听。

“爸爸真的很害怕，你会和爸爸一样。”

“你要乖一点，幸福快乐的长大。”

江云漾问爸爸：“爸爸，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就我没有。”

她看到爸爸陷入了长远的沉默中。

他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然后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因为爸爸妈妈给你的爱足够让你幸福快乐的长大，所以不需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再来爱你。”

江云漾想，下次再见到李小伟了，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她，她有爸爸妈妈就够了。

而且她的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看的人！

所以她很开心啊~

不需要羡慕李小伟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需要羡慕同桌吃过天空里的龟苓膏。

反正爸爸会带她去吃的。

要是李小伟再敢说爸爸杀了人，她就让蒋苏苏去教训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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