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约点头,似乎怕她骗自己,又去勾她的小指:“不许说谎。”
林望书笑揉揉他的脑袋:“姐姐永远都不骗小约的。”
让他在家休息适应一天后,林望书才带他去学校。
特殊学校,里面很多他这样的孩子,老师也比其他地方的更有耐心。
在这里林望书不用担心他受欺负。
“乖乖听老师的话,放学姐姐来接你的。”
虽然才十三岁,他已经很高,林望书才到他的肩膀。
长的也好看,清瘦却不羸弱的身板,带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年感。
眉眼轮廓是柔和的。
比较起来,他更像妈妈一点,周身都透着温柔。
林望书一直相信,林约的病好的。
她也一直为此努力。
看他进学校,她才离开。
马上就要考试,再加上三天后的演出,林望书这段时间里简直想把一天分成两天用。
学习到底是首要,她一整天都把自己泡在图书馆里。
过于安静和过于投入了,以至于她忘时间。
等她反应过来去看手机的时候,已经超时半个小时了。
距离林约放学,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她连忙把书收好塞进书包里,一边往肩上挂一边和寻雅说:“待你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电脑一起带回宿舍。”
寻雅摘下耳机,见她这么急,问道:“出什么事?”
“我得去接我弟弟。”
“哦哦,那你快去吧。”
寻雅多知道一些她家里的事,自然也知道她弟弟的情况。
林约的智力其实和同龄人没太大区别的,并且他比他们都要聪明。
走过一遍的路他能记住,只看过一眼的书他也能记住。
原本他的病没有这么严重的,就连医生都说,等他接受治疗到了一定的年纪,病情自然就痊愈。
让他加重的诱因是因为目睹了父亲家暴母亲的场面。
他拼命的尖叫,用刀子在自己身上乱划。
一边叫一边划,也不说其他的话,就是一直重复这个动作。
所以母亲才彻底狠下心来和父亲离婚。
她可以忍受自己受到伤害,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也受到伤害。
等林望书赶到学校的时候,那里已经没多人了,大多都是家长路上堵车,或是工作太忙没有按时过来的。
她看一圈也没找到林约。
只能去问门卫,大概描述了一些林约的特征:“十三岁,瘦瘦高高的,很白,眼睛下有一粒很小的褐痣。”
他是今天新入学的,再加上长的好看,所以门卫记的很清楚。
“他一放学就走。”
林望书忙问:“那您知道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门卫给她指个方向:“这里,应该是去搭公车。”
有人在外面按门铃,佣人打开显示屏看一眼,是张陌生的脸。
她来这儿时间不长,这是第三周。
家政公司叫来的。
薪酬很可观,要求也不高。
而且这家主人似乎很好说话,也不常在家。
她来的这些天里见到他的次数也才两三面,而今天,也算在这两三面里。
虽然对他并不解,也大概知道,他并不好客。
之也常有人过来,有男有女,女的居多。
门铃按个不停,他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理。
她忍不住了,问他:“先生,需要我去开门吗?”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
那眼神怎么说呢,没什么情绪,就是透着一股寒意。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有点害怕,后劲太足了。
她这才意识到,他不是要求不高,他只是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过于凉薄的人,是不在意很多东西的。
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脾气。
所以在同一个人反复不停的上门纠缠时,他才让人把家里养的那两条黑背放出去。
挺管用,那人再也没来过。
先生在楼上洗澡,有之的几次先例后,佣人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
她干脆把门禁关了,眼不见为净。
江丛羡洗完澡出来,顶着一头没吹干的湿发,走到嵌入式的冰箱,打开,从里面拿了一瓶水出来。
赵廖一天八通电话叮嘱他:“药要按时吃,不能等病发才想着亡羊补牢。”
站在沙发旁的蒋苑手机一直在响,江丛羡拿了遥控器调台,停在财经频道。
“谈恋爱了?”
问这话时也没看他,眼神还放在电视里。
蒋苑把手机调静音:“没有。”
“你这个年纪也该考虑。”
蒋苑听话的低嗯一声,想了想,又说:“是林小姐的朋友。”
江丛羡的手就这么顿住,也只有与林望书有关的事才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那个话多的?”
在蒋苑知道的范围里,林望书的每一个朋友话都很多。
“是那天在警局里碰到的那个。”
江丛羡没印象:“怎么联系上的?”
蒋苑老实答:“之去酒吧找人,她正好也在那里。”
“嗯。”江丛羡没有继续问了,“适当的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佣人煮好咖啡端上来,放在茶几上。
想到刚才按门铃的小孩,想说些什么的,可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就低头走。
手机是调静音,可是一直在裤袋里震。
跟什么人,就会变成什么样。
蒋苑江丛羡的喜怒不形于色学个十成十,面上没什么情绪,可心里却有点烦了。
他手底下的人不服管,跑去酒吧闹事,蒋苑那天是去捉人的。
谁知道他调戏的妹子正好是夏早的同学。
两人之间的梁子越结越大。
夏早她同学要面子,说去人少的地方再谈。
一行人就近去了酒吧后门那片工地。
蒋苑粗略的问了遍来龙去脉,那人被冷风一吹,又被蒋苑这冰冷的声音给吓的瞬间酒醒一半。
哆哆嗦嗦的讲了出来。
无非就是平时在他身边狐假虎威横惯了,再被酒精一浇,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开始调戏起小妹妹。
蒋苑也没说话,慢条斯理的解开袖扣,往上卷了两截,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腕。
那人拼命的道歉,说下次再也不敢了,让蒋苑放过他这一回。
他语气没什么变化:“下次的事放着下次再说,先解决这次的。”
然后把他给揍一顿,一点情都没留,就当夏早和她同学的面。
完事以后,他用男人的衣服擦净手,声音染点夜风的冷,问她们:“二位消气吗?”
她同学早就吓的不敢生气,倒是夏早,非要加他微信,说她朋友现在看没事,万一被吓出心理阴影呢,所以后续还得慢慢看。
蒋苑也同意了。
手机便开始无休止的一直响。
江丛羡的话他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原本没想去的,为他那句“适当的出去走动走动也好。”
他说了声好。
可在出门时,看到蹲在门口睡着的年。
北城的冬天冷,他身上穿着校服,相比这寒风来说还是单薄些。
手都冻青。
蒋苑记得他,林望书的弟弟。
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换做其他人,哪怕冻死在这里他也不去管。
只要与江丛羡有关,哪怕是他自己快被冻死,他也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管的。
而林望书的事,在江丛羡的人生里排第一。
面前这个少年,又是林望书的命。
关系网不算复杂,却环环相扣,他们都在环中。
所以蒋苑叫醒他:“怎么蹲在这里?”
他睁开眼,抬起头:“找人。”
蒋苑透过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哪怕是十岁的他照镜子也没看见。
于是将刚拔出的烟重新塞进烟盒里:“进去吧,外面冷。”
林约站没动。
很显然,并不信他。
防备心还挺重,和他那个姐姐倒是一模一样。
“你要找的人在里面。”
闻言,林约的神色这才稍微松动一些,然后跟他乖乖进去了。
桌上的咖啡一口也没动。
佣人没经验,见江丛羡在夜晚喝过一次咖啡后便以为他有喝咖啡的习惯。
那次只是因为有个跨国回忆要开,为了提神醒脑清醒一下,所以才喝的。
谁知她每天都煮。
煮了就煮了吧,多洗一个杯子的事。
那药有安眠的成分,半个小时后就发作。
江丛羡已经开始有困意了。
起身准备回房休息,门被打开。
蒋苑从外面进来,身后还带了个人。
直到少年走出来,进到他的视野里,江丛羡才看清这张和林望书极为相似的脸。
白皙的皮肤因为吹了太久的冷风,已经开始泛乌青色了。
江丛羡看蒋苑,在等他开口。
蒋苑说:“我一出门就看到他,蹲在那。”
江丛羡是个冷血至极的人,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全都给林望书。
也不介意爱屋及乌。
他让人把暖气开大了点,又把沙发上的薄毯拿过去给他披上:“来了怎么不按门铃?”
林约怕生人,他不怕江丛羡,甚至莫名对他有些依赖,和依赖姐姐一样。
“按,没……没人。”
江丛羡看眼身后的佣人,她正端着热水出来,看到他这个眼神,吓的脚步顿住。
“我……我以为和之一样,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就没和您说。”
江丛羡接过她手里的玻璃杯:“嗯,走吧。”
佣人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杯子里的水有点烫,他吹凉些,说话的语气不重:“从大门走。”
这话便是,在赶人了。
那佣人年纪不大,三十刚出头,有三个孩子,丈夫在工地,孩子放在家里给奶奶带,她也是为赚点奶粉钱。
之也给有钱人当过保姆,为孩子生病就辞,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病好了,可以出来赚钱。
也是她命好,才出来就找到一份月薪10k的工作。
可这还没高兴上多久,这块肥肉就飞走了。
她虽然可惜,也不敢多说。
生怕哪句话说错又惹得他不快。
这人啊,看温和好说话,其实绝情冷血的很。
不过在薪酬方面倒是没苛刻她,没干满一个月,钱也是按一个月来算的。
人走后,蒋苑又给家政公司打一通电话。
让他们找个有眼力见的。
一杯热水下肚后,林约身上的乌青也淡了。
重新恢复往日的红润。
江丛羡这才拨通林望书的电话,她的声音在喘,语气也焦急,应该是担忧到了极点,所以在他这儿也没能成功转换情绪。
刚哭过,声音还有点抖。
江丛羡的心有刺痛感,不强烈,却无法忽视。
他不否认自己的丑陋,连林望书的亲弟弟都会嫉妒。
“别哭了,你弟弟在我这里。”
他声音轻,像在哄她,罕见的温柔。
听到他的话,林望书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卸掉一样。
这半个小时里的恐慌和担忧足够让她消耗掉大半的体力。
电话没挂,她还在那喘,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江丛羡安静的听着,听了没一就觉得全身燥热,想抽烟。
林望书可能不知道,对于他来说,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哪怕是跑步后的喘/息。
他很感谢她的“施舍”,于是对林约也多几分温柔。
林望书和他道过谢后说她马上过来,这才挂电话。
江丛羡亲自到厨房给林约热了一杯牛奶。
递给他,声音温和的问:“姐姐待来了,知道该怎么说吗?”
他接过,点头:“我很害怕,很……冷,是哥哥让我进来,给我……毯子,还替……替我热牛奶,亲自照顾我。”
他笑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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