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谈完了，也没有别什么事要说了，Alan看了看时间：“快凌晨一点了，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之后要是想起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待会儿发你电话号码。”

孟雪微说：“好。谢谢教练。”

他声音还是没什么波动，但是Alan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太不容易了！小孤狼对他说谢谢了！这一趟没白来！

他从三楼下来，回到二楼会议室，金经理给他比了个OK手势：“闻神那边搞定，只等合同录入了。”

“嗯，我刚把小孩哄睡。”Alan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长叹一口气，“对了，闻神给小孩开了多少？”

“五千万。”

“五……”Alan一个抽抽，差点厥过去，“我们哪来这么多钱？不是，他疯了？？”

“闻神自己贴，他原话是——”金经理给他点语音纪录，闻蛮轻松语气传来，磁性低沉，“买之后世界冠军，你觉得多少合适？”

金经理摊手：“他就这么说，反正钱也是他自己贴。他简直对那个小陪练着了魔。”

“不知道疯魔是他还是我。”Alan挪了一下椅子。闻蛮电脑还亮着，页面停留在和孟雪微那把对局结算页面。

Alan刚准备帮他退出，但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而点开了“保存回放”。

“你在干嘛？”

Alan很敷衍地应着：“我看看回放，待会儿再把闻神鼠标移速和键位改回去，不然他能灭了我。”

今天他跟孟雪微组排那局，那个操作，他要再看一次。

他们最后比分是16:0，依然是零封杀神局，加起来有四十多分钟。Alan凭着记忆拖到三十二分钟左右，看见了那段回放。

孟雪微当时手里是一把USP消音，不是狙击，不存在预瞄情况。

这一次他仍然没能看到敌方选手。

Alan下载了这段视频，按照帧数慢慢回放，终于在某一帧中发现了异常。

敌方确探头出来了，停留时间大概为秒，停留面积为……三个像素点。

《fire》画面精度和比例是直接精确到像素点，命中头部像素点，不管是边缘还是中心，一律判定为爆头击杀。

Alan拉了一下下面几帧。

秒后，孟雪微已经抬起了枪口；秒时，枪口准心对准了其中一个像素点。

秒时，开枪击杀。

Alan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静止了。

正常人反应速度大多在秒左右（300ms），电竞行业里，反应速度很重要，大多数也都是-出头（120-200ms），联盟里能达到120ms以下，只有闻蛮一个而已。

孟雪微如果不是开挂，那么他反应速度，大概在105ms-120ms这个区间内。几乎已经接近人类极限反应速度。

闻蛮这次看中这个人，要不是不世出挂逼。

要不就是……举世罕见天才。

孟雪微爬上床，看见Alan给他发了消息：“要是睡不着，房里电脑你可以玩。”

这个点其实还没到孟雪微睡觉时间。但是被子里很暖和，他已经趴下了，歪在床上玩手机。

他今天突然得知自己进了国家队，是个令人意外好消息。他想了想，点开联系人列表，先告诉了赵小奕，随后又翻了半天，指尖停留在一个备注叫“妈妈”联系人上。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发送，但是紧挨着有一个联系人是【Micro】，他误触了一下，点击了发送。

“我进国家队了。”

孟雪微长按这条信息，准备撤回时，对面却飞快地回复了。

“恭喜！你值得。”

【Micro】：“已经去了？感觉怎么样。”

对方语气很温和。

孟雪微慢腾腾打字：“很好，地方很大，漂亮干净，我教练人也很好。”

【Micro】：“你教练？”

孟雪微：“我教练是Alan，之前对他有一点偏见，不知道他在教什么，但是见了真人之后，觉得他人挺好。”

孟雪微：“他当教练，好像也可以。”

【Micro】：“你本来想让谁当你教练？”

孟雪微指尖停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后，他说：“不知道。”

【Micro】：“Pretty呢。”

孟雪微这次回得更慢了：“嗯……没想过。”

对面没回复了，话题似乎就此终止。

孟雪微关闭手机，翻了个身，凝视着黑暗中天花板。他没有睡意，半晌之后还是开了灯，爬了起来。

桌上有一台设备齐全电脑，孟雪微刚下床，忽而瞥见床头柜里还有一个深红色游戏本，装在盒子里，盒子被拆过了，应该是用过。

Alan说他可以用这个房间电脑。

孟雪微把游戏本搬上床，打开电脑，很顺利地进入了。桌面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游戏《fire》。

他登录了账号，打算上去看看商城皮肤。

刚登进去，忽而一条游戏提醒弹出来：

正在邀请您加入娱乐赛，是否接受？

右下角时间跳到凌晨一点半。

孟雪微点了接受，进入了娱乐地图，打字问道：“Alan教练？”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不是比赛局，是休闲模式中沙盒工坊，玩家可以自由搭建建筑物，邀请好友进来玩或者打比赛。

现在地图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雪天地图，白茫茫一大片，连房子都没有，只有路边一堆移动靶心。

“我就半个晚上没在，”男人声音响了起来，和游戏本一起闷在被子里，有些失真，“你眼里就只剩下Alan了？”

孟雪微没吭声了。

他躺在被子里，斜放着电脑，呼吸都是闷热。

他打字解释：“我以为还是他在上你号。”

闻蛮也没回，他转了个方向，对着远处移动靶心开了一枪：“过来，玩沙盒。”

：“不双排吗。”

：“太晚了，不打了，一把打完天都亮了。”

他声音听起来散漫而随意：“早点睡，小朋友。”

孟雪微不困，他不喜欢别人催他睡觉，但是他没说话。

他也转了方向，开始打远处移动靶。这些移动靶源源不断，完全随机出现，最远只剩下像素点。

计分板不断刷新，孟雪微打到300时，麦又亮了起来。

“三百二十发，失误二十发，这二十发里，有十五发靶子，大小只有一个像素点，也就是准心最小大小。”

孟雪微停了下来。

“今天回放我看了，你反应很快，但是，准度还不够。”

闻蛮举起枪，那是一把《fire》中弹道偏移最厉害枪——加利尔AR，远方飘来三个像素点小靶子，他扫射过去，闪电般命中。

计分板跳出他分数：323。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个人进入这个房间，看见了他们正在做事，都不会相信自己眼睛。如果有任何一个其他职业选手和教练来看，都会直接发疯成PTSD，大骂这种练习方式绝对不可能真实存在。

但它就是真实存在。

孟雪微在被窝里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呼出。雾气凝在电脑屏幕上，他伸手擦了擦，湿润微凉。

“我这个沙盒房间，你进来过，以后可以直接点历史房间进来，房间密码是target，如果你有兴趣，之后可以多来玩玩。”

房间里还能看到其他访客纪录，孟雪微点开看了一下。

每一天，访客纪录里只有闻蛮一个人。

剩下一个，就是他。

孟雪微打字：“好。”

他还准备再打几个试试，闻蛮却忽而操纵沙盒，把那些靶子撤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色，大雪纷纷扬扬地从他们头顶飘下来。

：“不打了，过来放松。”

闻蛮操纵角色坐了下来，抬头望向天空。可能是见他不说话，他也不再开麦，只是安静打字。

孟雪微操纵视角抬头，跟着他看上去，望见天空尽头，是五色极光。

：“在基地睡得还习惯吗？”

：“习惯，房间很大，床很软，而且有电脑玩。沐浴露很香。睡衣有一点大，Alan教练说下赛季一起定制。”

闻蛮那边停了一会儿。

孟雪微等着他回复，等到几乎要睡着时，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沐浴露牌子是XXX，你喜欢，可以在柜子里拿一瓶带走。”

孟雪微一时间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困了，暂时没反应出来有什么不对：“……嗯？”

：“衣服是我一年前没拆，你穿是会有点大。”

孟雪微又“嗯？”了一下。

：“你喜欢我房间话，等你过来后，我让给你。”

孟雪微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睡不是空房间，而是闻蛮房间。

闻蛮有非常严重洁癖，所以房间空空荡荡一尘不染，他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他耳朵红了。

深夜，远在千里之外男人笑着翘起二郎腿，低头点燃一支烟。

少年穿着他衣服，带着他身上青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