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娆眼瞳骤缩,下意识回过头。
那人恰好低下头,薄唇擦过她脸,只差一点点,便要蹭到她嘴。
“上榻藏好,别出声。”
男人嗓音低沉温润,带着让人难以琢磨淡淡笑意。
温暖怀抱自后紧紧包裹住她,箍在她细腰手臂肌肉结实且充满爆发力,熟悉沉木香萦绕鼻端,一切就如曾经逼哭她无数次日夜。
他向来喜欢自后这般抱着她,将她困在怀中耳鬓厮磨,于她耳畔低声呢喃,温柔低笑,就好像恨不得将全世间温柔全都给她一样,令人感到莫名安心,教她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云娆鼻子忽地发酸,压在心底委屈和不甘一涌而上。
心底却清楚明白,不论这个人怀抱有多令她安心,不论这个人她有多喜欢,都非她所能肖想。
人一旦对不属于自己东西生了妄念,只会越来越贪心。
前世是她一味强求,最后才会落得惨死下场,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如今幸得老天垂怜,重活一世,不论究竟是何人欲置她于死地,是容珺也好,是其他人也罢,她再不会走那条错路。
云娆没时间感伤,扣在细腰力道一松,飞快地跳上软榻,钻进锦被之中。
谁知一进锦被,令人面红耳热暧|昧气息扑面而来。
全是他和她……
云娆隐约记得两人前世头一回有多荒唐与胡闹。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耳根却像有火烧上来。
另一头。
张妈妈领着人进到外间,见容珺仍没应声,扯着嗓子继续说:“殿下还要奴婢转告您,驱逐外敌、收复失土虽是大功,却切莫初回京便误了早朝,叫皇上误会您倚功自重、恃功而骄。”
话刚落,就见容珺从里头走了出来。
男人长发披散,宽肩窄腰,身姿修长挺拔,一袭精白外袍松垮地披在肩上,衬得他肤色极白,宛若上好瓷玉,清贵隽逸。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屋内,落在他轮廓优美侧脸上,勾勒出清隽线条,带出一道阴影。
他微微垂首,长睫低垂,薄唇轻抿,半边俊脸隐在光影暗处,教人看不清神情。
张妈妈不知为何,心脏突地一跳,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
跟在她身后丫鬟们倒是都看红了脸,纷纷羞怯低下头,不敢多瞧。
“既然大公子醒了,那就请公子回到屋内,好让丫鬟们伺候您更衣上朝。”
张妈妈堆起笑脸,边说边朝容珺走去,却还没来得及靠近,颈间已横上一管铁笛。
打自容珺回京那日起,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话题其实就都围绕着他。
容珺本是天之骄子,生于钟鼎世家,锦衣玉食,三岁能读五岁能书,自幼聪慧异常。
六岁那年,国公府遭逢巨变,他以拜名师习武为由被远送江南,直到将近十三岁,才又被接回国公府。
众人皆在猜想便是这层缘由,容珺才会不似寻常武将,总爱着玉冠锦袍,做书生样,与骁勇善战大将军丝毫沾不上边。
不止百姓爱谈他,就连姑娘们也爱说他,说他面如冠玉,姿容无双。
说他年纪轻轻练就一身好武艺,一柄画杆方天戟,战场上所向无敌,素日却一管铁笛不离身,爱好音律,儒雅风流。
说这么一个将星入命,才貌双全玉面郎君,从今往后不知该是多少春闺少女梦中人,国公府门坎,怕是要被踏破了。
外头那些不知情人,只以为容珺爱好音律吹得一手好笛,张妈妈却是亲眼见过那铁笛可怕之处,猛地一僵,再不敢乱动。
“许是我多年未回京,不止母亲贵人多忘事,就连张妈妈也忘了。”
容珺抬眸,微微扬唇,笑容温润谦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不见半分宿醉之姿。
“我从不许别丫鬟近身,身边自有贴身丫鬟伺候。”
张妈妈见他眼里带着一贯温柔笑意,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大公子终归在战场打滚多年,身上难免|流露一些威严肃杀之气。
“这……”
张妈妈环顾了下四周,装模作样哎哟了一声:“如今大公子都醒来了,居然还不见云娆那丫头来伺候您,这素来丫头惯会贪睡偷懒,怕是还在自己屋里睡着,您不如就先──”
“退下。”
许是常年驰骋沙场缘故,容珺笑起来虽然很温柔,温和儒雅,却自带一股咄咄逼人强大气场,给人一种冷淡疏离感。
此时笑容满面下着逐客令,反倒更令人不自觉地感到惧怕。
张妈妈笑容微僵,咽了口涶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容珺突然似浸了冰眼神看得坐立难安,冷汗直流。
容珺失笑:“张妈妈是在等我亲自送你们出去?”
他慢条斯理抬手,摆了个“请”姿势。
容珺为当今天子亲封大将军,素手一挥,便有几十万将士齐齐单膝跪地,张妈妈哪里有胆接话,身旁丫鬟更是齐齐惶恐跪地。
待张妈妈一行人都离去,容珺才又将贴身小厮云笙给唤了进来。
云笙和云娆一样,从小就伺候容珺身边,忠心贯日。
他先是让人去烧热水过来,准备沐浴洗漱,最后才同云笙吩咐:“让张识带一队人过来,守在院外,寻空将院里人全换了,至于刚才没出面制止张妈妈,直接叫人牙子来,全部发卖。”
云笙应是,犹豫片刻,面色担忧地问:“那云娆姑娘……”
“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云笙不再多问,离去前却又被容珺叫住:“先派人去一趟明晖堂,请钟大夫过来。”
“是。”云笙微怔,随即眉眼弯弯地退下。
回屋,容珺见人仍藏得严实,一如既往乖巧,眼里浮现一抹难得笑意。
大步上前将人解救出来。
暑气蒸人,锦被里头小姑娘早就浑身都被汗珠浸透,几绺发丝贴在脸颊两侧,红彤彤双颊冒着热气。
犹如出水芙蓉,明媚艳丽教人挪不开眼。
容珺看她这样子,心里莫名生出了愉悦,忍俊不禁:“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说到一半忽地噤了声,握着铁笛手指节青白。
好半晌,才又笑道:“我已经让云笙备水,待会你先清洗。”
云娆和他对视着,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还在做梦。
小姑娘不说话,容珺起初不以为意,仍兀自说着,直到她下榻跪在他面前,恭敬低下头。
他怔了一怔,低眸看她:“这是在做甚?”
他表情依旧是带着浅浅微笑儒雅模样,语气却是强硬又不容拒绝:“起来。”
云娆不为所动,双手掌心向下,额抵着手背,姿态恭敬至诚,敛目道:“奴婢不敢,奴婢昨晚一时胡涂,犯下错事,请公子原谅。”
容珺看着她,眼底有情绪翻涌,却又稍纵即逝。他单膝蹲下来,温声说道:“昨夜我虽醉了,却还记得所有事,你何错之有?错只在我,起来罢。”
云娆微微一怔,察觉出容珺心情似乎不错。
即便长公主再疼容珺,国公爷知道这件事,也定要发一顿脾气,犯了家规,必动家法,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
如今整个国公府都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昨夜两人动静不小,怕是已有人报到长公主跟前,否则张妈妈不会这么早过来。
长公主没在夜里马上带着人过来,早上才让张妈妈转述那些话,一来,是给容珺台阶下,二来,怕是在敲打提醒他。
云娆垂眸想了想,道:“没有抵抗,没有阻止,没有喊云笙进来制止公子便是奴婢错。”
她昨夜被折腾一整宿,浑身都疼,尤其腰腿酸得厉害,跪没一会儿,身体就不受控地发起抖。
不明就理人,怕是要以为她在害怕或撒娇。
小姑娘天生丽质,五官极其精致,未施粉黛,也足够惊艳,如今低垂着头露出半截脖颈,更是红花遍布,莹白肌肤犹透着羞怯胭脂色,柔腻似酥。
屋内四处都是胡闹过后痕迹,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昨夜发生何事,遑论容珺这个当事人。
容珺闻言,准备扶起她手顿住。
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我既要了你,便会好好待你,但只能暂且委屈你当通房,待日后……”
云娆有些恍惚,前世容珺不是一心想把她嫁掉?现在怎么又要收她当通房?
这走向与前世完全不同,云娆不由得急了起来,磕磕巴巴打断:“奴、奴婢不敢!”
容珺安静听她说,始终笑着。
“奴婢身分低微,能被公子带回国公府当丫鬟已是高攀,公子就当──”
突然,她被人扣住手腕拉起身,还未站稳就被拽到怀中,男人高大挺拔身影跟着笼罩下来。
容珺看上去温文尔雅,似玉冠文臣,如今只着一件单薄中衣,却是将他颀长又不失健硕身形完全勾勒出来,显出几分武将独有刚毅和野性。
臂膀宽厚结实,抱着她手臂更是强健有力,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云娆被他突如其来举动吓到,表情一片空白。
熟悉气息萦绕鼻尖,她脚下忽地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往他怀里倒了进去,双颊绯红,媚|色自来。
这落在容珺眼底,无疑是投怀送抱,更像是在撒娇。
云娆心中气恼,却很清楚,这是身体对他记忆。
想推开,却反被他顺势抱得更紧。
男人慢慢低下头来,温热呼吸掠过额头,落在她眼皮上,鼻息微重,似想与她耳鬓厮磨。
云娆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一种噬骨恐惧从心底窜遍全身。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如何挣扎都无用窒息感与绝望。
她抬起手,胡乱推搡着,也不知哪里来力气,竟让她成功挣脱。
云娆乱着气息连退数步,再次跪地:“奴婢……奴婢不愿当公子通房,请公子责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