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的中式婚礼,大略可分为六个步骤,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历经清末、民初,此时的婚礼大略简化成了三个步骤。订婚、迎娶、谒见。
双方先交换庚帖,对一对八字;下一步是交换信物;再下一步是过彩礼。此三步都属于定亲仪式的一部分。
再接下来就是迎娶仪式,以及后续的谒见仪式。
费景庭孤身一人,符芸昭只有个远在深山不能来的婆婆,便是关熙怡与倪秋凤也没什么往来的亲属,这步骤倒是简单了。
找了媒妁换了庚帖,跟着就可以迎娶,其余的步骤都可以省略。
费景庭饱饱的睡了一觉,清早起来吃过早饭,三个女子照例还在商议婚礼杂七杂八的事项,费景庭不想参与,打了招呼起身便出了门。
此番跑到关外月余光景,从深山老林回到烟火气十足的津门,自然要去访一下故交、好友。
出了门,盘算了下时间,费景庭径直去到了法租界的杨景林府上。
费景庭如今所有的人脉里,论世俗中的能量,反倒是这个滑不留手的杨景林最为厉害。他盘算着也不知自己还会滞留津门多久,总要给杨景林一些好处,才好为自己所用。
法租界距离不远,不片刻便到了地方。
叫开大门,费景庭自报名号,那下人本就见过费景庭,或许后来又得了杨景林的吩咐,当即恭恭敬敬将费景庭请进去,随手打发另一下人赶紧进去通报。
费景庭信步往里走,刚到门口,披着外套的杨景林便衣衫不整的迎了出来。
“诶呀,费仙长,你可算是回了津门啦。”
这些时日杨景林跟曹睿斗得不亦乐乎,虽说碍于曹锟在,始终没把曹睿排挤走,可也收回了曹睿手中大半的权利。便是如今的津门县长,便是杨景林安插的人手。
杨景林生怕影响到自己跟曹锟的关系,始终维持着斗而不破的现状,就等着费景庭回来给他指点迷津呢。
费景庭笑笑,说道:“杨厅长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可见近来定然是官场得意了?”
“托福托福,要不是费仙长指点迷津,我现在还糊涂着呢。您赶紧请进,管家呢?把上月别人送我的上好普洱沏上一壶来!”
二人进到里间,这回没在客厅里停留,径直上了二层的书房里。关上门,杨景林就开始倒苦水。
一番诉说,将自己打扮成了受害者,坏事儿全都是曹睿做的。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时日津门举行的国民大会,若不是曹睿干预,津门军警根本不可能动手打人,更不会逮捕了那么多学生。
这事儿费景庭昨日就听关熙怡说过了,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自己不在,关熙怡与倪秋凤走了白贞庸的门路,转头就将杨羽放了出来。临了还给了杨羽一些钱,助其去法国留学。
费景庭对这段历史的记忆全都来自于课本,倒是知道杨羽留学过法国,却根本不知道就发生在这会儿。此行远隔重洋,待学成归来,杨羽只怕就要化茧成蝶,从此学得屠龙技,一朝将天地倾覆。
普洱奉上来,二人闲话几句,费景庭便转入正题。他径直取出小拇指长的一截人参精根须,外表用红绸子包裹好了的,放在桌上缓缓推了过去。
“费仙长,您这是……”
费景庭说道:“此番关外一行,险死还生,倒是得了一点好东西。杨厅长不可太过贪心,此物大补,每隔三日服用一小片就好。”
“哦?”
杨景林犹疑着拿起来,展开红绸子便露出里面的一小截人参根须,筷子粗细,嗅之异香扑鼻。
好东西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费景庭给的,一准是好东西!
按耐下心中激动,杨景林问道:“费仙长,这是……”
费景庭笑而不语,杨景林一肚子疑问,却再也问不出口。高人嘛,该扮神秘就得扮神秘,什么秘密都没有还叫什么高人?
略略喝了一盏茶,费景庭说道:“若是运气好,说不得杨厅长就此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也说不定啊。”
灵机的确会滋养人体,人参本就是大补之物,二者合在一起,这么说也不过分。不过具体能不能返老还童,那就两说了。除非杨景林踏入修行之门,否则这辈子是别想了。
杨景林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当即将费景庭的话奉为圭臬,大喜过望!
他眼看六十的人了,虽然雄心不减,可年岁不饶人。刻意交好费景庭,图的不就是给点仙丹灵药吗?原本想着还得过上几年才舔脸讨要,不想现在就有了。
“哎呀,真是多谢费仙长啦。”
费景庭摆摆手,笑着说道:“此后世俗中的麻烦,还要多多麻烦杨厅长看顾。”
“费仙长哪里的话?您放心,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但凡有不开眼的敢招惹您,我杨景林一定要让他隔天就沉了池塘!”
“言重了,不至于。”
沉吟一下,费景庭说道:“还有一事要麻烦杨厅长。”
谷/span“费仙长请吩咐。”
“我打算最近成婚……”
“哦?好事儿啊!”杨厅长闻弦知雅意,当即道:“我回头就派得力人手帮着忙活,另外再腾出个大宅子来,费仙长成了婚怎么能还住在那小洋楼?”
杨景林大包大揽,费景庭算是目的达成。二人相谈甚欢,又聊了一会儿,费景庭便起身离去。
杨景林径直将费景庭送出大门外,瞧着费景庭坐着黄包车消失在街角,当即奔行回书房里,找了个小刀,仔细地切下一小片薄如蝉翼的根须。
捏在手中看了半晌,一咬牙便塞进了嘴里。这东西闻着异香扑鼻,可到了嘴里却辛辣异常。杨景林强忍着难吃的味道嚼碎了吞咽下去,有用茶水冲了下口腔。
人参精的根须进入肺腑,转眼便分出丝丝缕缕的灵机,杨景林不会修行,便只能任凭灵机四下游走,滋养衰老的心肺,又缓缓逸散出体外。
服用之后尚且没什么感觉,到了晚间就察觉出不对了。往常全靠隆顺号的药物支撑,征伐之后便疲劳不堪。可今日却有些不同,虽然有些地方软了,可整个人依旧精神奕奕,一点疲乏的意思都没有。
到了翌日,更是一觉睡到天明,半夜没起夜不说,还难得的睡了足足四个时辰。杨景林愈发笃信此物不凡,径直藏进了保险箱,私藏起来,就连几个姨太太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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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费景庭从杨景林的洋房里出来,坐上黄包车便直奔北辰大学而去。早间起来他便将在古墓里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此番打算让那些古文功底雄厚的同事帮着瞧一瞧,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到了北辰大学,正好赶上课间休息。
门卫笑呵呵地跟费景庭打过招呼,便任凭费景庭走了进去。
他刚上到二层,迎面便碰到了一脸倦容的范文澜。
“文澜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范文澜眼见是费景庭,当即怒不可遏:“费景庭!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能累成这样吗?”
“哈?”
范文澜揪住费景庭就开始大吐苦水。费景庭当日设计让范文澜接下了编书的差事,说了一大通后世烂大街,此时却极其新鲜的见解,而后拍拍屁股不管了,任凭范文澜自己折腾。
范文澜搞学问很是严谨,除了平素上课,其余时间全都泡在了图书馆里。翻阅各类藏书,甚至央着学校的女外教帮着翻译一些外文文献。
如此过去这么久,这书不过才写了第一篇,不足两万字而已。范文澜估算过了,全写完起码要七篇,加起来超过十万字。保守估计,这两年不用干别的了。
费景庭连连认错,赶忙说道:“文澜兄放心,我若是得了空,一定参与资料整理。编书的事儿也不是急事,文澜兄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了。”
“你说的轻巧!”范文澜没好气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书,不写出来怕是难受得紧。”
费景庭只能讪笑,这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说罢,无缘无故跑来学校做什么?”
费景庭嘿嘿一笑,低声道:“我去了一趟关外,发现了一处古墓。”
“古墓?什么朝代的?”
“不知道啊,”费景庭掏出照片递过去:“你瞧瞧,这是古墓石壁上镌刻的文字。”
“哦?”范文澜狐疑着接过来,扫了两眼点头道:“这是籀文啊……你说你在关外发现的?”
“咒文?”
“籀,这么写……”范文澜比划出来,旋即说道:“小篆知道吧?这籀文与金文合称大篆,大篆与小篆合称篆书,明白了?”
“哦。”费景庭根本不在意什么大篆、小篆,他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文懒兄能否帮着读一下?”
范文澜瞥了其一眼:“读?算了,我还是给你翻译过来吧。”
这籀文自述,留书之人乃赵人新垣平。文帝时以望气之术见文帝,以为博士。其后屡次进言,官至上大夫。其后被廷尉张释之所妒,屈打成招,而后夷其三族。
新垣平以替身术身免,遁出关外,隐居三十载。而后寻到此山,发现山中灵机充裕,于是造活人墓,以期灵机滋养,成就仙人之体,白日飞升。
奈何天不假年,屡次尝试都差了那么一点……
范文澜停了下来,咂咂嘴道:“你这照片上的文字就这些,好像没拍全吧?新垣平,这人史书上有记载,好像是西汉时的方士。”
费景庭眨眨眼,这会儿心里就一个念头,新垣平是西汉赵地人,这么说网上说的没错,老婆果然是国人,难怪长在自己审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