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明划分(1 / 1)

“不敢称先生,梁先生直接叫我名字便好。”顿了顿,费景庭说道:“我曾就读于布里斯托大学。”

当然,那是差不多一百年之后的事儿了。

梁先生明显比沙龙里的那几位二代要强不少,当即说道:“布里斯托虽然十年前才草创,可在英伦也算是好大学啊。不错,不错。”

费景庭伸手相邀道:“大家别站着了,还说坐下说话吧。”

杨景林跟梁启超只是点头之交,甚至有那么点龌龊。梁先生移居津门,没少骂杨景林这家伙媚上欺下,是个典型的封建官僚。

既然人家不待见自己,那就没必要上赶着往上凑,于是杨景林便说道:“我就不多待了。此番只是来看看费先生,看过了,我这便回去。近来局势愈发严峻,只怕要闹出事端啊。”

梁先生冷哼一声:“如此局面,若非北洋罔顾民心,学生们又怎么会闹出事端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景林讪笑两声,冲着费景庭点点头,带着白贞庸便走了。

事实上此番杨景林是又来找费景庭取经来了。巴黎和会拒签和约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可到了十月,学生们依旧没有平息下来。每日里上街游走,呼喊口号,分发传单,打砸囤积日货的商铺,闹得不可开交。

源自北洋上层的压力先是压在曹睿身上,曹睿又将其转嫁到了杨景林身上。这些日子杨景林可不好熬,等于是被夹在中间,两面不讨好。

听闻费景庭回返津门,杨景林当即就想过来取经。可惜杂事缠身,直到今日才得了空。而费景庭只知道大略的历史走向,就好比眼前的局面他就没弄明白。

历史课本上只是说了学生们会在十月份复课,可没说这会儿还在闹腾啊。

眼下的局面,学生们很显然是被反对派政客利用了。这场运动也逐渐变了性质,成了两帮政客隔空交手的战场。

费景庭不好出什么馊主意,只是反复强调,一定不能镇压参与运动的学生。

几次指点,杨景林都得了不少的好处。就比如他现在不但得了曹督军赏识,便是其手下领兵的吴佩孚也在杨景林的蓄意讨好下,算是有了一些交情。

此番费景庭反复强调不可参与镇压,这杨景林自然记在心里。回去的路上便琢磨开了……曹睿反复施压,学生们闹得愈演愈烈,两边都不是好相与的。干脆吧,三十六计走为上!

走出小洋房不远,杨景林陡然顿住脚步,对身旁的白贞庸说道:“贞庸,我好像病了。”

“啊?”白贞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厅长,要不回去让费先生给您瞧瞧?”

杨景林笑着复述了一遍:“我是说,我病了。”

“您……病……哦~”白贞庸恍然,隐晦地挑了下大拇指:“厅长,您是打算称病躲一躲风头?”

杨景林说道:“什么称病?我就是病了。你去,回头告诉曹睿一声,就说我病了,让他先派人掌管一下警察厅。”

“啊?不是……厅长,您就不怕曹睿趁机往里头掺沙子?”

“呵,随便他掺。我是眼不见为净。呵,老子掌管津门警务十几年,掺点沙子就想掌控警察厅?姓曹的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杨景林钻进汽车里,招呼司机开车。也不回警察厅了,干脆回家先躲上一阵再说。

再说另一边,杨景林前脚刚走,梁启超便皱着眉头说道:“景庭,你怎么跟这种人认识?”

费景庭说道:“这房子就是人家的啊。”

梁先生神色放缓:“哦,原来如此。景庭学成归国,可有什么抱负?”

抱负?得道成仙算不算?

不能说实话,便只能胡诌道:“教书育人。”

“好!”梁先生称赞道:“看来景庭也发现国内如今的弊端了。此番游历欧罗巴,我发现自机器发明、工业革命以降,生计组织大为变动,新生出一个富裕阶层来。科学愈发昌盛,工厂便愈多,社会偏枯愈甚。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物价一日一日腾贵,生活一日一日困难。

一百年物质进化,比从前三千年所得还多几倍。民众不但没有得到幸福,反倒多了许多灾难。由此可见,西方文明早已破产,想要拯救世界,还要依靠东方的固有文明。”

费景庭琢磨了一番,大概理解了梁先生的意思,顿时对梁先生大为赞叹。好家伙,梁先生在欧洲游历一年,便发现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弊端,更发现资本主义比封建社会对普通人的盘剥更重,而且还发现了工业化才是西方文明领先于世界的奥秘。

如此通透,可比那帮吵吵着各种主义的大师们强多了。

他真诚赞道:“梁先生高见!从本质上讲,西方的资本主义源自海洋文明的重商文化,更加强调社会分工,要求社会参与者都成为其螺丝钉,然后被其盘剥。盘剥所得便是利润。

而民众遭受盘剥,便买不起商人生产出来的商品,由此商人便会催着该国开拓海外市场。就比如英国,开辟了广袤的殖民地,甚至整个南亚次大陆都在其殖民体系下,由此从全世界吸血,来养活那些贪得无厌的商人。”

费景庭的论调不新鲜,这几个月报纸上没少刊载卡尔先生的著作,梁先生自然也读过一些。真正让他惊奇的是,费景庭称呼欧罗巴诸国为海洋文明。

“海洋文明?景庭似乎对文明另有划分?”

“是,在我看来,这世界上的文明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海洋文明,代表便是欧罗巴诸国;游牧文明,代表是中东乃至草原上的部族;最后便是农耕文明了,代表便是我们华夏。”

梁先生想了想,问道:“我看那印度应该也算农耕文明……”

费景庭顿时笑了起来,颇有些闻三则喜的意思。

“梁先生,古印度早就没了。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古华夏,前三个可都没了,如今剩下的便只有华夏。”

梁先生对世界史所知有限,知道古埃及与古巴比伦的确是没了,可印度依旧还在啊。

他将疑惑提出,费景庭便解释道:“印度或者说南亚次大陆,在我看来是个地理名词,根本就不是个国家。”

官方语言22种,语言加方言足足有1632种,走出几十里就跟出国似的,这地方能是个国家?若非英国佬强行将南亚次大陆缝合起来,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印度这个国家。

费景庭挑着自己知道的,将南亚次大陆的历史大略的说了说。他能说的只是南亚次大陆遭受的几次侵略。

希腊人、塞尔柱人、安息人、大月氏人、波斯人、马其顿人、突厥人、英国人……这么说吧,凡是在东亚怪物房被赶走的,很多都跑到印度称王称霸去了。

如今的南亚次大陆人种杂乱,只有最南部才存在一些古印度的人种残余,剩下的全都是历次入侵的侵略者。如此一来,这印度还是古印度吗?

听了费景庭的解释,梁先生忍不住跟其探讨了起来。费景庭一个现代人,接触的资讯显然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于是乎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偶尔还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论调。这可把梁先生惊喜坏了。

聊到最后,梁先生忍不住问道:“景庭在英伦修的是物理?”

“是啊。”

“哎呀,我看景庭对文明史、经济、军事乃至民生、工业化都颇有见解,为何不出一本相关的书籍,流传开来也好拓宽民众视野?”

出书?

费景庭本能的想要拒绝,他一个修道者,出什么书啊。但转念一想,好像出本书也不是不行。他此前一直想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奈何时代不对,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比先辈们干得更好。

尤其害怕自己瞎掺和,引发蝴蝶效应,导致意外频发。万一某个小概率事件让华夏走上另一条路,那他可真是百死莫赎其罪了。

但出本书好像没什么,就像是梁先生说的那样,拓宽民众视野,让那些真正的大拿早一点认清这个世界也是好的。

他沉吟了一番,说道:“实不相瞒,我本人国学功底太差,只怕写出来贻笑大方。”

梁先生不满道:“这种书籍要什么国学功底?只需逻辑通畅,文字直白便可。景庭若是没信心,大不了完书之后多找几人斧正一番。”

“也好,”费景庭从善如流,说道:“那到时候梁先生千万不要推脱啊。”

梁启超大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我等着看景庭的见解。”

此时日头西斜,两人聊得热闹,梁思成与梁思永没法插嘴,只能做乖宝宝,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门声响动,符芸昭哼唱着小曲蹦蹦跶跶走了进来,瞧着客厅里多了三个人,她眨眨眼道:“景庭哥哥,你是要做和尚吗?”

“哈?”这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问出来的?

便听符芸昭说道:“管家请个男的也就罢了,怎么旁的也请了男的?都是男的我感觉很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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