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魔怔人
十一月五日,天气晴。
今天在庭院里发现了一株魔鬼网,应该是某位客人身上沾着种子带来的,按理来说,牧场这种干燥的天气很不适合这种植物的生长,可奇怪的是,它长得却很茂盛,甚至已经开始冒出气根,准备向其他方向进展。
我对魔法植物没什么了解,还是去问问玛丽亚吧,如果会对我们可爱的梅丽莎造成威胁,我就去把它铲了。
……
十一月七日,天气阴。
玛丽亚告诉我那不是魔鬼网,只是某种耐旱的蔷薇科植物,或许明年春天它还会开花呢,有些期待,到时候我可以把花插进客厅的花瓶里,爱心之家的色彩太单调了,或许多种些花花草草也能让背井离乡的神奇动物们心情好些。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切一段下来研究研究。
……
十一月十五日,天气大雾。
之前太忙了,翻倒巷的博金·博克牵头从家里买了一批蜷翼魔的毒液,这玩意儿可是危险品,好在他发誓不会让它流入国内,至于卖给外国人干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签好合同后,我终于想起了那节被我遗忘在地下室中的枝条,几天不见,它变了很多,连藤上的刺都变得毛茸茸的,魔法植物难道都这么神奇吗?我有些后悔,当初应当好好听草药课的。
这截十五公分长的植株在被剖后与正常的植物没有太大的差别——储藏水分的由粗大纤维构成的内芯,还有一些生长的纹路,木质中央有一段血管一样的通路,似乎可以用来输送营养,只是切开后它的树汁呈现出鲜血一样粘稠的红色,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树莓酱……难道其他魔法植物都这么神奇吗?上次错认魔鬼网被玛丽亚笑了,这次还是不问她了。
……
十一月二十四日,暴雨转阴。
卡拉克塔库斯·博克带人来接收了那些毒液,不得不佩服这些买卖危险品的巫师们的敬业程度,为了伪装成麻瓜,他们从最近的城镇步行过来,又步行离开,来回走了两天,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甚至从来没用过魔法,以至于我差点儿认为他们是真正的麻瓜,不过那怎么可能呢?
带头的那个玛丽女士好像很喜欢梅丽莎,经常找她玩,不过梅丽莎到了这个年纪有些逆反,不是很喜欢搭理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就该有这种傲骨!
我一直都分不大清博金·博克商店的这两个博克,感觉从我记事起,他们就长这样了,不得不称赞一声驻颜有术,卡拉克塔库斯告诉我,他上次来的路上丢失了一只奇特的混血变形兽,听说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世间仅此一只,他本想拿给我鉴定的,可惜了,如果能亲眼看到就好了。
……
十一月二十七日,天气阴。
该死,卡拉克塔库斯所说的变形兽就是那株蔷薇藤!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那玩意儿可以变成植物?和真正的变形兽不同,它的变形机理根本不是用魔力模仿,而是最原始的吞噬与消化,那节被我丢在地下室的树枝吃掉了一只老鼠,才会变得那么毛茸茸的。
家里的这批猫头鹰损失惨重,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们根本无力逃跑,等到雇员发现的时候,阳光间已经只剩下零星的几只和一地的鸟毛。
那株庭院里的蔷薇攀附着墙壁来到猫头鹰房,在我发现的时候,它差点儿就长出了翅膀,还好发现及时,它没有逃跑并酿成大祸,只是可怜了那些小家伙,刚刚和妈妈说再见,就死在了这只怪物的手里。
它的繁殖能力比我养过的任何一只老鼠都要强,在铲除藤曼的时候,我发现它会长出很多气根,在气根状态稳定后,它会切断气根和自己的联系,就像壁虎丢尾巴一样,那些独立出去的气根很快会发育成完整的植株,重复着母体的动作。
如果我没有发现它的异常,任由它这样生长,等到明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它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请古灵阁的妖精们过来修了个封存它的地堡,又是一大笔开支,这笔帐得记在卡拉卡塔库斯头上,下次再交易,他得出更多的钱……至于他最近在悬赏这只“变形兽”?不好意思,这就当作你给我的赔偿。
……
十二月十五日,天气雨,这个雨好像在天上结冰了,像下刀子一样,该死,实在是太冷了。
好消息是,玛丽亚怀孕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又有一个可爱的小天使要降临到我身边了吗?如果是男孩,我会叫他亚瑟,如果是女孩,她就叫乔昆达,都很好听!
另外一个好消息,我在蔷薇的芯材通道内再次发现了新的树汁,这次是绿色,有一股桉树叶子的味道,看样子这是被它消化猎物的残留,也不知道在我的严防死守下它又找到了什么食物,这些液体中蕴含着魔力,尽管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我想这一定是有价值的东西。
玛丽亚劝我把它消灭掉,可它是世界上仅存的孤品,根本不是所谓的变形兽,尽管世界上大多数悲剧都是从好奇开始的,但我觉得我可以排除那些风险,我又雇人在封锁蔷薇的地堡周围挖了几个圆形的房间,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像一朵真正的蔷薇花……这是一门无本买卖,如果最后什么都没研究出来,我就当我浪费了自己打马球的时间,如果真的有什么不错的研究成果,他们对我“博士”称号的嘲笑从此就是赞美和褒扬了!
……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不知道今天的天气是什么,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地堡里待了一个星期了,这种魔法植物和神奇动物的结合体真是太奇妙了!真是令我着迷。
我发现了很多有趣的性质,被蔷薇吞噬的生物除了会给它留下一些自己的特征外,其余都化作了一滩芯材中的液体,蔷薇并不会汲取它们的魔力,那些液体最终会被排放出去,成为废弃物,可这种废弃物对我而言确是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珍宝!
它们并非简单的一滩水,在透镜下观察,分明是一团团麻瓜们所说的细胞,我的麻瓜大学没白读!这些细胞在不断分裂、变形,与神奇动物体内的任何一种细胞都有所不同,缺少很多特征。
才想到今天是平安夜,就到这里。
……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气晴。
玛丽亚觉得我有些太过沉迷了,我承认这一点,但是它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我在它的身上看到了所有神奇动物乃至人类的可能,我不断地用不同的材料喂养它,希望能发现一些不同的东西。
她的脸色有些差,可能是过于焦虑了,得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吃过圣诞晚餐,我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玫瑰城堡——这是我给地堡取的新名字,棒极了,不是吗?
晚上喝了点儿酒,在喂养蔷薇时手不太灵活,没能给这只可怜的鸟蛇一个痛快,我切下了它的半截身体和一只翅膀,等到蔷薇消化结束后,我才发现了那半只还在喘气的可怜家伙,本想一刀给它个痛快,却再次手滑,一刀砍断了我的宝贝蔷薇。
很多伟大的发明都来自于偶然,伟大的塞克斯博士亲身验证了它的正确!
被蔷薇消化的鸟蛇身体变成了一滩紫绿色的浆液,洒到了鸟蛇的断面上,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液体在它的创口处缓缓凝固,并且最终长成了一截年轻很多的新身体!我迫不及待地用透镜观察,那些缺乏特质的细胞在接触到创口后自行分化,变成了它的肌肉、筋脉、骨头、皮肤、鳞甲和羽毛,蔷薇在夺走猎物的特点后将它们还原成了猎物最原始的状态,在某种我不了解的魔力催化下,它们可以在接触伤者的情况下重新为他塑造出缺失的部分,而且更强壮、更年轻、有着更充沛的生命力与魔力!如果能够重现蔷薇吞食猎物的魔法过程,就可以用这种方式做到许多我们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发现是魔法医学的重大突破!我愿意把它称为塞克斯还原!
……
纳尔逊轻叹一声,踩了踩脚下的金属圆盘,飞快地翻阅着那叠泛黄的羊皮纸中剩下的部分,巫师们似乎没有做详细试验记录的习惯,这一叠羊皮纸实际上是塞克斯博士的日记,起初是以生活为主,偶尔穿插一些他在照料神奇动物时的发现。
他的妻子玛丽亚·塞克斯是一位草药学和魔药学都很出色的女巫,两人在一场神奇动物展会上相识,两人因为交叉的领域和志趣相投的话题走到一起,并在塞克斯博士二十四岁那年步入了婚姻殿堂,不久之后,他们就有了第一个女儿,后来的霍格沃兹魔咒可教授梅丽莎·塞克斯。
从这些记录着日常点滴的文字里,纳尔逊可以看到一个热爱家庭和自己的神奇动物事业、聪明热情、却有些不得志的男巫正兴致勃勃地坐在牧场旁为自己介绍美好的家庭,可这与他日后进行丧心病狂实验的疯狂行为大相径庭。
这一切从在庭院中发现“蔷薇”的那天起改变了,日记中研究的内容逐渐增多,他的妻女在日记中登场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是他在“蔷薇城堡”中做研究的内容,玛丽亚的身体与精神随着塞克斯博士对家庭的疏离越来越差,甚至一度需要到伦敦的圣芒戈魔法医院进行治疗。
可塞克斯博士对此却熟视无睹,聪明如他不难发现自己爱人病情的恶化,反倒是不断地在日记中表现出对玛丽亚“拖自己后腿”行为的不满,即便有一次玛丽亚的下肢已经因为长久无法运动而溃烂,他也只是在日记中轻描淡写地写道:“只要我完成塞克斯还原,哪怕她只剩下一个脑子,我都能把她救活。”
放假回到家中的梅丽莎与父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塞克斯博士对母亲的漠视让她觉得父亲仿佛变了个人,甚至一度想要潜入“蔷薇城堡”摧毁那株蔷薇。
对于这件事情,塞克斯博士并没有太多的描述,只是写道:“梅丽莎的承受能力和她脆弱的母亲一样差,在看到世界上最美的生物以后竟然昏厥了,我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有如此不中用的女儿,尽管她成绩还算不错,但根本不像塞克斯家的种。”
纳尔逊只是想象了一下,便觉得有些和塞克斯教授感同身受了。
他并没有在地堡中发现什么蔷薇科植物,或许塞克斯教授已经成功把它铲除了。
她自此再也在没有在日记中出现过,塞克斯博士也在努力地研究所谓的“塞克斯还原”来找到治好妻子的方法,可放任病情加重后下猛药难道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吗?玛丽亚靠着对肚子里女儿的爱意坚持了下来,在生下乔昆达后很快就去世了。
在此期间,塞克斯教授的想法逐渐疯狂,实验愈发骇人,从让蔷薇还原整只猎物,到让它同时捕食两只,再到把一种生物的液体倒到另一种生物身上,再到拿自己的同类做实验……那些地堡中纳尔逊曾经见识过的实验体就是这样来的。
等到玛丽亚死后,这个需要为这起悲剧负主责的男人悲痛了两天,终于意识到玛丽亚对自己的重要性,可他并没有像玛丽亚在遗言中嘱托的那样回到生活中,把爱倾注在两人的结晶上,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实验室里——他的脑海中升起了一个自以为可行的大胆想法——他要找到一种让妻子在一具完美的、强健的、美丽的、不会生病的躯体上复活的大胆想法。
塞克斯博士将妻子的尸体封存,彻底疯狂,那个热爱着家人与神奇动物的男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不久之后,在博金·博克的商业对手达盖尔的牵线下,他结识了一群因各种理由、用匪夷所思的方法挑战不可能的被抛弃者(这是他对自己的称呼),他们开始为彼此提供研究上的帮助,在相互帮助之中变得更加疯狂。
纳尔逊在地堡中的看到的那段记忆便是从这之后的某次会晤。
“命运真是一条线,”纳尔逊将日记收起,感叹道,“被抛弃者……我愿称你们为魔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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